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齐辰贴着墙，指尖已经摸到了战术刀的卡扣。他没动，呼吸压得极低。门外那人也没推门进来，只是停了几秒，脚步声又慢慢远去。
他松开手，重新点亮终端屏幕。变电站里潮湿的空气让设备边缘凝了一层水雾，他用袖口擦了擦，继续解码U盘里的数据。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峙让他更确定一件事——有人在盯着他，而且知道他在这。
但对方没动手，说明还不想暴露。
这就够了。
他调出那段模糊的仓库监控，画面里一个穿天启集团制服的女人正把一只灰色箱体交给码头黑帮头目。箱体侧面贴着物流标签，编号清晰可辨：tS-7G-0924。
这编号他见过。
就在三天前的碎尸案现场，第二块尸块被发现时，包裹它的塑料布上，赫然印着同样的标签。
当时没人注意，只当是普通工业包装。但现在看来，这不是巧合。
齐辰放大女人的脸。刘伟的秘书，林晓雯。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笑得体面，走路带风。
她怎么会和黑帮有交集？
他把两段视频并列播放，一边是林晓雯交接箱体，一边是王海在停车场接过银色硬盘。时间差不到四十分钟，地点却相隔八公里。
中间缺一环。
他需要原始账本。
只有纸质文件才能绕过系统审计，留下无法抹除的痕迹。而天启集团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记录。
他收起设备，活动了下右臂。肘部的伤口还在渗血，动作一大就扯着疼。但这不是退缩的理由。
真正的猎人，从来不怕带伤上阵。
两小时后，齐辰蹲在天启总部地下三层的排污井口。通风管道狭窄，爬行时肩膀不断蹭到管壁，每一次摩擦都让伤口火辣辣地烧。但他没停，一点一点往前挪。
红外侦测网每隔七分钟扫描一次，他算准了间隔，在第三次扫描结束后的第四十二秒钻出通风口，落在档案室侧墙的金属平台上。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指示灯泛着微弱绿光。他戴上夜视镜，视线立刻清晰起来。
一排排铁柜整齐排列，柜门上贴着分类标签。他直奔b区第七列，那里存放的是“特殊项目拨款”相关文件。
拉开抽屉，手指快速翻过一本本账册。直到第三本，他动作一顿。
一页被荧光笔高亮标记的记录跳入眼帘：
【每月25日，向个人账户转入120万元，收款人：w.h.】
王海。
名字缩写对得上，银行账号也匹配他曾查过的那条线索。转账持续了整整三年，总额超过四千万。
这笔钱从哪来？名义是什么？
他翻到前一页，看到一行小字备注：“d类样本运输补偿费”。
d类样本？
他心头一震。
父亲临终前提到过这个分类。那是当年实验项目中最危险的一批人体测试编号，参与者全部“意外死亡”。
而现在，这些人的名字，正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天启集团的账本上。
他迅速拍照，又撕下一页复印件塞进内袋。刚合上账本，眼角余光忽然扫到角落一闪的红点。
不对劲。
这里不该有传感器。
他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角落一个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装置正缓缓旋转，红色指示灯开始频闪。
警报触发了。
下一秒，整栋楼灯光全亮，广播响起冰冷女声：“检测到未授权访问，b2至b4层进入封锁模式。”
齐辰立刻冲向防火梯。电梯肯定不能用，所有出口都在自动闭锁倒计时。他刚推开安全通道门，就听见楼下传来密集脚步声。
保安队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上冲，右手紧紧攥着那份复印件。楼梯转角处，一道激光网突然亮起，拦住去路。
他停下，迅速从背包里掏出自制干扰器，按下滑钮。十米外的配电箱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激光网闪烁两下，熄灭。
他冲过去，一口气爬上六层，推开顶楼平台的门。
冷风扑面而来，雨还没停。
平台边缘有半米宽的间隙，对面是相邻写字楼的空调外机平台。距离不算远，但带着伤跳过去，风险极大。
他退后两步，准备助跑。
就在这时，身后平台门被猛地踹开。
两名保安持棍冲出，电击棒噼啪作响。
齐辰咬牙，正要强行跃过去，斜刺里一道黑影突然闪出，一把将左侧保安撞向护栏。
是陈昊。
他穿着黑色战术夹克，动作干净利落，反手一记肘击砸中另一人喉结，对方当场跪地。
“走！”陈昊低吼，顺手把一个小型信号干扰器扔给他，“我拖住他们！”
齐辰没废话，助跑几步，纵身一跃。
身体腾空的瞬间，耳边传来枪响。
子弹擦过左耳，火光在雨夜里炸开一瞬。
他重重摔在对面平台，膝盖磕地，整个人滚了半圈才停下。手里的复印件还在，但掌心已被碎石划破，血顺着纸角往下滴，在荧光笔标记的“120万”字样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楼梯间跑。
身后，陈昊翻过护栏跳下，落地时一个踉跄，但很快稳住身形，朝他挥手示意跟上。
两人一路冲到地下车库，一辆黑色越野车早已等在角落。车门打开，陈昊把他拽上副驾，猛踩油门冲出闸口。
后视镜里，天启大厦的灯光逐渐远去。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雨刮器规律地摆动。
齐辰靠在座椅上，喘着气，低头看着手中那份染血的复印件。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刚逃出生天的人。
陈昊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
“我不是谁派来的。”他盯着前方雨幕，“我是自己找上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在查什么。”陈昊顿了顿，“也知道他们不会让你活着拿到全部证据。”
齐辰冷笑：“所以你是来当救兵的？上次在巷子里，也是你故意引开追兵？”
“第一次是碰巧。”陈昊瞥他一眼，“第二次，是我跟着你来的。”
“你跟踪我？”
“我不信别人，只信亲眼看见的事。”陈昊语气沉下来，“三年前你救我，我没忘。但我也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比当年悬崖上的那一跳危险十倍。”
齐辰没再问。
有些答案，现在还不该揭晓。
车驶入城南一片废弃厂区，拐进一间破旧车库停下。外面雨势渐大，水珠砸在铁皮屋顶上，像某种倒计时。
齐辰把复印件摊在引擎盖上，血迹已经干了，但那串数字依然刺眼。
他知道，这张纸一旦公开，王海必倒。
但他也知道，刘伟不会坐视不管。
商界巨头、政界高官、地下势力……这张网比他想象的更深。
而他手里这点证据，还不够掀桌。
只能先下一剂猛药。
他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把音频文件加密，准备通过匿名渠道发给几家敢报真相的媒体。
陈昊站在旁边，忽然说：“你要小心林晓雯。”
齐辰抬头：“她怎么了？”
“她不止是秘书。”陈昊声音压低，“她是刘伟的养女，从小接受特勤训练。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码头？”
齐辰眼神一冷。
原来如此。
难怪交接过程那么熟练，连站位都像是经过计算。
这不是普通的商业勾结，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长期合作。
他重新看向复印件，指尖轻轻抚过那行被血染红的数字。
明天，他会以“贪财线人”的身份接触黑帮，假装愿意出卖警方情报。
只要他们信了，就会放松警惕。
而他，就能顺着这条线，把整个天启集团的脏事，一寸寸挖出来。
车窗外，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像一道未干的血痕。
齐辰按下发送键，屏幕亮起最后一道光。
车库外，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口，车窗降下一半，一只手伸出，掐灭了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