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的脚步没停，背影笔直地穿过人群，走向检录处。他登记完号码牌后站在一旁等待确认，手指在战术腰带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不快，像是在打拍子，又像是某种无声的计数。
陈昊抱着包坐在原位，眼角余光扫着四周。刚才那个穿灰迷彩裤、左耳带钉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但他记得那人的走路姿势——右肩微沉，像常年扛重物养成的习惯。这种人不该出现在后勤组，更不该碰护具箱。
“你盯得太明显了。”齐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声音压得低，“低头，假装系鞋带。”
陈昊立刻照做。透过鞋带缝隙，他看见两名工作人员正朝他们的装备区走来，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个新箱子，封条是完好的，但边角有轻微折痕，像是被拆过又重新贴上。
“备用护膝换了。”齐辰靠在他旁边的折叠椅上，手搭在膝盖上，看似放松，“原来的那批被做了手脚，现在这批是干净的。但他们不会放弃，只会换方式。”
“你怎么知道？”陈昊低声问。
“因为他们急了。”齐辰嘴角微扬，“一分四十三秒的成绩，不是吓到对手，就是逼他们铤而走险。现在这情况，显然是后者。”
陈昊咽了口唾沫：“所以你是故意让他们以为你没发现？”
“对。”齐辰闭眼片刻，“要是当场揭穿，他们就换个目标，比如给我下泻药，或者让人在格斗时‘失手’重击。可我要是装不知道……他们就会继续用这套流程，一步步暴露自己。”
他说完睁开眼，目光落在远处的器材管理台。刚才那人正和一名教官说话，手里拿着登记表，指了指齐辰的名字，然后转身进了仓库。
“记下时间。”齐辰说，“九点十七分，后勤人员李强（临时编号）进入仓储区，携带未登记的工具包。”
“你还给人编号？”陈昊差点笑出声。
“不然呢？等他拿锤子砸我膝盖再问叫什么？”齐辰瞥他一眼，“去吧，按计划行事。五分钟，检查夹层，动作要快。”
陈昊深吸一口气，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慢悠悠走到背包旁坐下。他拉开拉链的动作很自然，像是要拿水壶，实则借身体遮挡，迅速拆开了左腿护膝的内衬缝线。
里面填充物的颜色比右边浅了一度，质地也硬得多，摸上去有种塑料感。他指尖用力一捏，听到细微的“咔”声——里面有金属丝，可能是记忆合金，受热后会轻微变形，压迫神经末梢。
这不是为了增强防护，是为了限制动作。
他立刻复原，连针脚都尽量还原成原样，然后不动声色地合上包。
“怎么样？”齐辰在他回来时问了一句，语气像在问天气。
“被动过。”陈昊坐回位置，心跳有点快，“左边护膝，填充物换了，加了不明硬质材料，可能是温敏触发装置。”
齐辰点点头，没说话，反而站起身做了几个高抬腿动作，接着又是侧压、弓步蹲，看起来像是热身，实则在测试关节活动度。
“你觉得他们会选什么时候动手？”他忽然问。
“应该已经动了。”陈昊皱眉，“刚才那批护具入库前就被调包过，我们拿到的是问题装备。”
“不对。”齐辰摇头，“他们留了一手。真正的破坏还没开始。”
“为什么？”
“因为太顺了。”齐辰眯起眼，“一个能混进后勤系统的人，不会只搞点填充物替换这么Low的操作。这顶多算试探，看看我有没有警觉。”
陈昊愣住：“你的意思是……还有后招？”
“十分钟后你就知道了。”齐辰看了眼手表，“现在，把我的战术包挪到你脚边，别离身。”
话音刚落，广播响起：“第五组综合格斗对抗结束，请第六组选手前往检录区完成最终核验，比赛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人群开始骚动，不少队员起身准备。赵峰也在不远处脱掉外套，露出结实的臂膀，正在做肩部绕环。他看了齐辰一眼，点头示意，算是尊重对手。
齐辰没回应，只是轻轻拍了拍陈昊肩膀：“待会我去检录，你留在这里守包。如果有人靠近，哪怕说是来帮忙整理器材，你也拦住，就说我在等专用调试员。”
“那你呢？”
“我去趟洗手间。”齐辰扯了下衣领，“出汗太多，得擦擦。”
陈昊想说这会儿去洗手间是不是不太安全，但看到齐辰的眼神，就把话咽了回去。
齐辰走后不到三分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胸前挂着工作牌，上面写着“器材检测”。
“同学，我是来统一检查护具合规性的，麻烦配合一下。”那人伸手就要拿包。
陈昊立刻挡住：“不用了，我们自己检查过了。”
“这是规定流程。”对方语气强硬了些，“所有参赛者必须接受赛前抽检，否则取消资格。”
陈昊冷笑：“那你去抽别人啊，我们这包刚被检过两次了。”
“第三次也是可能的。”那人坚持，“让我打开看看就行。”
陈昊一把将包抱进怀里：“等我队友回来再说。”
两人僵持几秒，那人眼神闪了闪，最终转身离开，步伐略显急促。
五分钟后，齐辰回来，额头上还带着湿毛巾擦过的痕迹。
“来了个假技术员。”陈昊立刻汇报，“说是抽检护具，想动包。”
“哦。”齐辰坐下，拧开一瓶新的运动饮料，“正常。他们发现第一次没成功，就得升级手段。这次是想现场改装，比如在绑带上加压电片，一收紧就刺激神经。”
“你怎么料事如神？”陈昊忍不住问。
“我不是神，我只是知道坏人做事都有套路。”齐辰喝了口饮料，“第一轮试探，第二轮施压，第三轮才是真杀招。现在才第二轮，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那怎么办？直接举报？”
“证据呢？”齐辰反问，“你说有人想动我包，可没人拍到他动手。贸然举报，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那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齐辰放下瓶子，看着远处的格斗区。垫子已经铺好，裁判正在调试计分屏。阳光照在塑胶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等到他们自己露馅。”他说，“只要他们再敢碰一次装备，我就让整个赛场都知道，有些人连公平竞争都不敢。”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像是彻底放松下来。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目光突然锁定在仓库门口——刚才那个耳钉男正悄悄把一个小型无线设备塞进备用护膝的包装袋里，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干这事。
齐辰嘴角微微一勾。
“来了。”他说。
陈昊顺着视线看去，却只看到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你看到什么了？”他问。
齐辰没回答，反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着器材箱方向按下了录制键。
“你不是说不能打草惊蛇吗？”陈昊小声提醒。
“草可以不动。”齐辰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但蛇要是自己爬出来，那就怪不得猎人收网了。”
他把手机放在包侧面，镜头刚好对准战术包的位置。
然后他坐回椅子，闭上眼，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可他的右手，始终搭在左腿护膝上方，指尖微微弯曲，像随时准备扣下扳机的手指。
风从训练场东侧吹来，卷起一片尘土，扑在一人脸上。
那人抬手抹了把脸，继续往器材箱走去。
他的工牌上写着：王涛，后勤支援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