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营的烛火昏黄摇曳，映得柳如薇苍白的脸庞愈发没有血色。
她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手腕上的伤口被厚厚包扎着，虽已脱离危险，四肢却仍有些发麻，稍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帐内静悄悄的，只有苏烟坐在一旁假寐，时不时抬眼瞥她一下，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柳如薇闭着眼，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全是被毒蛇咬时那钻心的剧痛、浑身无力的麻木，还有苏烟递解毒散时那慌乱失手的模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怨怼在她心头翻涌——若不是苏烟怂恿，若不是她那所谓的“万无一失”，自己怎会落到这般田地？那解毒散分明就是杯水车薪，若不是后来救兵及时赶到，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两名小丫鬟的低语声，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柳如薇耳中。
“你听说了吗？柳侧妃能活下来，全靠翊武将军！”
“可不是嘛！当时情况危急，是将军亲自俯身为她吸的毒血，一口一口把黑色的毒液都吸了出来，不然哪能撑到解毒血清送来？将军真是心善，换做旁人，怕是早就避之不及了。”
“谁说不是呢！王爷当时都急坏了，一直守在旁边，不过将军救人的时候，那股果断劲儿，真是让人敬佩……”
丫鬟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柳如薇却如遭雷击，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是韩曦钰？是那个她一直嫉妒、处处想陷害的韩曦钰，救了自己？
她想起自己被抬回军医营时的模糊记忆，似乎确实有人俯身在自己手腕边，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还有那一口口被吐出的黑色毒血……当时她意识模糊，只当是医官，却没想到，竟是韩曦钰！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她一直将韩曦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要给她使绊子，可在自己性命垂危之际，却是这个“敌人”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甚至不惜冒着被毒液感染的风险，为自己吸毒。
再想想苏烟，柳如薇心中的怨怼更甚。
事发时，苏烟明明说好了有解毒散，却慌乱中洒了大半；
自己疼得死去活来，她却只顾着跑去报信，丝毫没有想过先为自己做些紧急处理。
若不是韩曦钰出手，自己这条命，恐怕早就交代在那片荒草丛里了。
“柳姐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苏烟察觉到她的动静，连忙起身问道，脸上努力挤出关切的神情。
可此刻在柳如薇眼中，苏烟这副模样只让她觉得虚伪又恶心。
她冷冷地别过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好多了，劳烦苏妹妹挂心。”
苏烟愣了一下，察觉到柳如薇语气中的冷淡，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柳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在怪我？”
柳如薇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在飞速盘算着。
她柳如薇虽鲁莽，却也不是傻子，孰轻孰重、谁对自己真心、谁在利用自己，此刻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苏烟此人，心思深沉，步步算计，这次的苦肉计，看似是为了两人能得到王爷的关注，实则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
若不是自己贪念作祟，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而韩曦钰，虽与自己立场不同，却恩怨分明，甚至在自己多次针对她之后，仍能出手相救，这份胸襟与气度，远非自己所能比。
更重要的是，韩曦钰如今深得王爷信任，在军中威望极高，连皇上都对她青睐有加。
跟着苏烟，只会一次次陷入算计，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而若是能缓和与韩曦钰的关系，哪怕不能成为盟友，至少也不会再处处树敌，这对自己在军营立足，甚至未来回到京城，都大有裨益。
想到这里，柳如薇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她睁开眼，看向苏烟，眼神里已没了往日的亲昵，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苏妹妹，此次之事，就当是个教训。往后，我们各自安好，军营之中，还是专注于自己的事吧，旁的心思，就别再动了。”
苏烟闻言，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想到柳如薇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可能改变了心思。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被柳如薇冷漠的眼神制止。
柳如薇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心中却已做了决定。
苏烟的算计，她受够了；针对韩曦钰的那些小动作，也该停了。往后在这军营之中，她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而不是再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帐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北疆特有的凉意，也吹散了柳如薇心中的执念与怨怼。
一场险些丧命的意外，一次始料未及的相救，让她彻底看清了利弊，也改变了她在军营中的生存之道。
而这一切，苏烟尚不知情，她还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却不知自己早已失去了唯一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