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鸟飞走后，风就停了。
慕倾月站在废墟边缘，脚边是刚醒过来还一脸懵的云逸。他坐得笔直，像被人从土里拔出来的萝卜，眼神飘忽，嘴里念叨着那句要命的话：“持有地图的人，终将亲手埋葬所爱之人。”
她没接话，只把肩上挎着的破布包甩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这包还是三个月前在集市上花两块低阶灵石买的，如今边角都磨出了线头，但她舍不得换——系统商城里一个同款防水储物袋标价五百积分，够她刷三次困难级任务。
“你要是再梦到这种话，”她一边翻找一边说，“下次直接写成符纸贴自己脑门上当预警。”
云逸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开玩笑。”
“我也没笑。”她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罗盘，表面刻着歪七扭八的符文，指针一直在打转，“但我们现在没空纠结谁会死。这玩意儿快炸了。”
罗盘是进遗迹前系统送的“临时导航辅助”，说是能感应天机物品波动。此刻它烫得像刚出炉的铁锅，指针疯了一样乱甩，差点蹦出底盘。
她顺手往地上一放，罗盘立刻发出“滋啦”一声，把脚下的青石砖烧出一圈焦黑痕迹。
“得找个安静地方。”她说，“再这样下去，它能把整片山头掀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找到个废弃渔村。村口立着半截石碑，字迹模糊，依稀能辨出“禁海令”三个残字。村里房子大多塌了，只剩一间还算完整，屋顶漏光但墙没倒，角落堆着些旧渔网和生锈的铁锚。
慕倾月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扫了眼屋内：“就这儿了。”
她把云逸按坐在屋子中央，从包里摸出四块低阶聚灵石，摆成四方阵型围住他。“你神识不稳，别硬撑。等我把地图理清楚再说。”
云逸张嘴想反驳，却被她塞了颗回春丹进去。
“闭嘴，吃药。”
她盘膝坐下，闭眼沉入识海。
地图悬浮在意识深处，依旧像幅泛黄古画，山川河流缓缓流转。可这次她不再被动观察，而是调动灵力，按照仙府秘典里记的“逆溯共鸣法”，一点点调整自身频率去匹配图纹震动节奏。
起初毫无反应，就像对着一台坏掉的老电视机拍壳子。
直到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雾气罩住地图轮廓。
血雾散开瞬间，整幅图猛然一顿，随后山川走势慢了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卷轴录像。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高危解析操作，是否启用‘马甲定制功能’中的‘天机解读专家’身份？可大幅提升成功率。】
“免了。”她在心里冷笑，“我要是连个地图都看不明白，还谈什么掀桌子？”
她睁开眼，额头渗汗。
“云逸。”她喊。
“在。”
“把你刚才看到的梦境细节，原封不动复述一遍。”
云逸愣了下：“玉简对我说话……它说我看见的不是未来，是‘因果回响’。还说……持有者每靠近真相一步，身边就会有人付出代价。”
慕倾月点点头：“所以它怕的不是别人拿走地图，是有人真把它背后的东西挖出来。”
她取出千里窥灵镜，擦亮镜面，调出之前拍下的影像——十里外海平面上翻涌的浓雾，正与地图最南端那个红点同步闪烁，频率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她说，“它在回应我们。”
云逸皱眉：“可极南海域是死地。归墟海眼吞过三艘元婴期大能的飞舟，葬风谷常年刮噬魂罡风，连金丹修士进去都得掉层皮。历代典籍都说那里是‘仙陨之地’，有去无回。”
“仙陨？”慕倾月冷笑，“那不正好？坟地里才藏宝贝。活人住的地方早被人翻烂了。”
她又从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纸页，边缘烧焦，字迹残缺——正是从仙府暗格里顺出来的残页笔记。
上面写着一段话：
＞ “九域终途，非劫亦非渡。
＞ 仙门裂处，光自渊出。
＞ 持图者行至归墟，见岛浮波上，形如残月，上有古殿三十六，皆覆黑鳞瓦。若启殿中钟，万灵当听召。”
她念完，抬头看云逸：“听见没？‘万灵当听召’。这不是地图，是请柬。”
云逸脸色发白：“也可能是催命符。”
“催命符我也收。”她把残页折好塞回包里，“反正我不信命定那一套。真有天道要我倒霉，它得排队。”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从包里拿出一枚传讯符。
指尖凝力，写下几行字：
目的地：极南海域归墟海眼周边
预计行程：三十日内抵达
同行人员：云逸
备注：若七日未传回讯息，视为失联，请勿贸然救援
封印完毕，她走出屋子，找到村尾一个守村的老弟子——是个筑基初期的小修士，整天抱着鱼竿蹲河边，一看就是被派来吃苦头的底层杂役。
“帮我把这符送到凌霄阁备案。”她递过去，“就说慕倾月要去海边晒太阳，顺便看看有没有漏网的邪修。”
老弟子接过符，眼睛瞪圆：“您……您是那个在血魔宗门口插旗子的慕师姐？！”
“现在是准备去插第二个。”她转身就走。
回到屋里，她看见云逸正在收拾包袱，动作迟缓但认真。
“你还真打算跟着？”她问。
“你说过，”他头也不抬，“一起干活，生死各安天命。”
“我现在干的可不是普通活。”她靠在门框上，“是往规则漏洞里钻，专门惹祸的那种。”
“所以我更得去。”他终于抬头，“你要是真把什么不该放出来的东西弄醒了，至少得有人记得关闸。”
慕倾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下。
不是那种冷冰冰的笑，也不是嘲讽式的扯嘴角，而是真的，像看到某个荒唐现实时忍不住冒出来的反应。
“行吧。”她说，“那你负责带够干粮。我可不想半路吃你的腿充饥。”
她走回屋中央，盘膝坐下，再次闭眼。
这一次，她没有强行压制地图的波动，而是顺着它的节奏，一点点探入南部红点区域的信息流。
画面闪现：
一片漆黑海域中央，孤岛浮现，形状如断裂的弯月；
岛上建筑林立，屋顶覆盖着类似鱼鳞的黑色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一座高塔顶端悬着一口巨钟，无人敲击，却隐隐传出嗡鸣；
钟声扩散时，海底有无数影子开始移动……
她猛地睁眼，呼吸微滞。
“不是遗址。”她低声说，“是活的。”
云逸正在捆包袱的手顿住了。
“你说什么？”
“那岛。”她抬手抚过心口，那里地图印记正微微发烫，“它不是死了的文明，是在等一个人开门。”
屋外天色已暗，最后一缕夕阳沉入海平面，天空由紫转黑。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南方。
海风重新吹起，带着咸腥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感，仿佛远处有什么东西，正缓慢苏醒。
她解下腰间断妄匕，放在桌上，用一块粗布仔细擦拭刀身。
“我们明天出发。”她说，“走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是要去查真相，还是只想活着回家。”
云逸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阵盘，轻轻放在她匕首旁边。
那是他师父留下的保命符器，据说能挡一次化神期全力一击。
“我已经想好了。”他说。
慕倾月没回头，只把手搭在窗沿上，指尖敲了敲木框，一下，两下，三下。
像在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