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每一片切割面都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落在铺着墨绿丝绒的餐桌上，将银质餐具衬得愈发亮堂。悠扬的小提琴曲从宴会厅角落的乐队席位流淌而出，与宾客们的低声谈笑、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奢华而紧绷的社交网络。我刚与做生物医药的赵总、搞人工智能的陈总寒暄完毕，指尖还残留着香槟杯冰凉的触感，转身时，目光便撞进了一道刻意灼热的视线里 —— 韩涛正端着酒杯朝我走来。
他穿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领带是深酒红色，打得一丝不苟，连领结的角度都像是精心测量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嘴角弧度精准得如同模具刻出来的，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走到我面前时，他刻意放慢了脚步，抬手时手腕微微转动，让腕表的 logo 恰好对着我，“汪董事长，好久不见啊，老朋友，你现在可是大家伙口中的女中豪杰啊！”韩涛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温和，像是怕惊扰了周围的空气，却又能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听说你最近在新能源领域做得风生水起，上个月那个储能项目还上了财经头条，真是让人佩服。”
我伸手与他相握，他的掌心微凉，手指用力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好能传递出 “热情”，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显然是久经社交场的老手。“韩总客气了，这一切不过都是运气好罢了，不值一提！” 我轻轻回握后便收回手，指尖在身侧悄然收拢，“赶上了双碳政策的东风，加上团队兄弟们给力，才勉强做出点成绩。倒是韩总，” 我目光掠过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烫金名片夹，“前阵子听圈子里的人说，韩家主你在城东拿下了那块地王，规划要做高端商业综合体，光设计方案就请了三个国际团队，韩家主这魄力才真叫人佩服。”
韩涛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几分，他抬手抿了口香槟，舌尖轻轻舔过下唇，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汪董事长太谦虚了，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他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正在交谈的张总 —— 张总做医疗器械起家，最近刚和我的公司达成了供应链合作。
我们并肩走到宴会厅西侧的落地窗边，这里相对安静，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霓虹灯光在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服务员推着银质餐车过来，韩涛抬手示意添酒，等服务员离开后，他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着我的耳朵：“说起来，前阵子我听一个做投行的朋友说，张总他们公司为了抢占华东市场，故意压低价格，还挖了竞争对手的核心技术团队，把好几家小公司都逼得快破产了。你跟张总刚合作完供应链，天天打交道，应该对他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吧？”
韩涛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连我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香槟杯的杯壁，留下一圈圈水痕。我心中一凛，韩涛这招够阴的 —— 他知道我和张总刚合作，若是我顺着他的话头说张总一句不是，转头这话就会传到张总耳朵里，合作必定生隙；若是我替张总辩解，他又能顺着话头挑拨，说我 “偏袒”，到时候圈子里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影响其他合作。
我抬手理了理西装袖口，指尖触到衬衫袖口的纽扣，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冷静下来。“张总的行事风格，我确实有所了解，” 我缓缓开口，目光转向窗外的花园，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他做企业最看重‘规矩’，去年有个经销商想通过走关系插队拿货，他直接把人拉进了黑名单，宁愿损失订单也不破坏规则。至于你说的那些传闻，”
我转过头，直视着韩涛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前几天我跟张总吃饭时还聊起过，他说最近行业里确实有不少谣言，有人故意混淆‘正常价格竞争’和‘恶意低价’，还编造挖人的假消息，就是想搅乱市场，趁机渔利。咱们做企业的，最怕的就是被谣言缠上，所以我现在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就是先核实，免得成了别人传谣的工具。韩总，你说对吧？”
韩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直接把 “谣言” 的矛头指向 “别有用心的人”，他愣了两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只是手指摩挲杯壁的速度快了些：“你说得有道理，谣言确实害人。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又投向了宴会厅中央 —— 李总正端着酒杯和人碰杯，李总做环保设备，去年公司资金链紧张时，我曾借给他一笔应急资金，“我还听说，李总最近在融资方面遇到了大困难，找了好几家投资机构都没谈成，连银行贷款都卡壳了。你和李总关系一直很好，去年他资金周转不开时你还帮过他，这次怎么没伸出援手呢？要是传出去，别人说不定会说你见死不救，只顾着自己发展，不顾同行情谊呢。”
这话比刚才更阴险，不仅想挑拨我和李总的关系，还想给我扣上 “忘恩负义” 的帽子。我端起香槟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酒液，金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细密的酒痕，像是在记录着这场无声的交锋。“韩总，你可能不太清楚情况，” 我语气依旧从容，甚至还轻轻笑了笑，“李总这次融资不是因为资金链出了问题，而是他想拓展海外市场，需要一笔专项资金做跨境并购，要求比较特殊，所以投资机构审核得慢。我上个月还陪他见了两家外资基金，其中一家已经初步达成了意向，只是条款还在谈。至于帮不帮忙，” 我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底，“去年我帮李总，是因为他的公司遇到了短期流动性危机，属于‘救急’；现在他是要做战略扩张，属于‘发展’，这两者不一样。我总不能不顾自己公司的现金流，把钱都投到别人的扩张项目里吧？要是因为帮别人，导致我公司的研发资金断了，那我手下两百多个员工怎么办？对他们不负责任，才是真的没情谊。”
韩涛的手指停在了杯壁上，他低头看了眼酒杯里的酒，又抬眼看向我，眼底的锐利更明显了些。“你说得在理，做生意确实要考虑周全，” 他顿了顿，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我们后，身体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气息里带着香槟的甜香，却透着一股寒意，“其实吧，我觉得咱们民营企业家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共同发展，抱团取暖才能走得远。可有些企业家，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总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就像王总，” 他朝不远处的王总抬了抬下巴 —— 王总是做建筑工程的，上个月和我的公司竞标同一个产业园项目，最终他以低于我们公司 10% 的报价中标，“上次竞标那个产业园项目，明明你的公司在技术方案、工期保障上都更有优势，他却用低价恶意竞争，把项目抢走了。你心里就不觉得憋屈吗？换做是我，恐怕得好几天睡不好觉。”
我能感觉到韩涛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像是在等待我露出哪怕一丝不满。我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在身侧轻轻舒展，语气平静却坚定：“竞标那天我也在现场，王总的报价确实比我们低，但他的技术方案里，关于绿色建筑的标准比招标要求高了两个等级，工期也承诺比我们提前半个月。后来我特意找评标专家聊过，他们说王总的方案在‘性价比’上确实更优，不是单纯的低价竞争。” 我抬手端起香槟杯，轻轻碰了碰韩涛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虽然我们没中标有些遗憾，但也从中学到了不少 —— 比如怎么在控制成本的同时提升方案的附加值。良性的竞争本来就是这样，互相促进，共同进步。要是因为一次竞标失败就心生怨恨，那格局也太小了，以后怎么在更大的市场里发展呢？韩总，你说对吧？”
韩涛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色，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了，嘴角的弧度像是被强行拉扯着，连眼底的温和都快要绷不住。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宴会厅里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新的 “突破口”。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是做化工的刘总在跟人开玩笑，韩涛的目光落在刘总身上，又快速转回来，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凝重：“最近行业里有消息说，政府可能会出台新的环保政策，对高耗能企业的限制会更严，咱们民营企业家的发展空间可能会被压缩。你有没有担心过，政策变化会影响到你公司的生产线？要是到时候大家的利益都受到损害，你觉得咱们民营企业家应该联合起来，向相关部门反映诉求，甚至…… 联合起来对抗政策吗？”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悄无声息地递到了我面前。若是我顺着他的话头说 “应该反映诉求”，他转眼就能添油加醋，说我 “煽动企业家对抗政策”；若是我说 “不该对抗”，他又能说我 “胆小怕事，不顾同行利益”。我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几个人都能听见：“韩总，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政府出台环保政策，是为了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实现可持续发展，这对咱们民营企业长远发展是好事。去年我公司投入两千万升级生产线，虽然短期内增加了成本，但今年能耗降低了 30%，还拿到了绿色工厂认证，订单比去年多了 20%。咱们民营企业家应该主动适应政策、拥抱政策，而不是想着对抗政策。要是真的联合起来对抗政策，不仅违反法律法规，还会损害民营企业的形象，这可不是咱们该做的事。”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旁边正在整理领带的刘总停下了动作，朝我们看了过来。韩涛脸色瞬间变了，一阵青一阵白，他慌忙低下头，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了领带上面，留下一块深色的污渍。他慌乱地用手去擦，却越擦越脏，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变得皱巴巴的。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觉得一阵无奈 —— 在商场上，靠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获取利益，终究是走不长远的。
这时，宴会厅中央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舞台，清了清嗓子：“各位来宾，接下来我们将进入慈善拍卖环节，本次拍卖所得款项将全部捐赠给贫困山区教育事业，感谢大家的支持！” 悠扬的音乐停了下来，宾客们纷纷朝舞台方向走去。我趁机站起身，对还在擦拭领带的韩涛说：“韩总，拍卖开始了，咱们过去看看吧。听说这次有一幅启功先生的书法作品，很有收藏价值，说不定能为慈善事业出一份力。”
韩涛抬起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尴尬，他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带，勉强笑了笑：“好，好，过去看看。” 我们一起朝舞台走去，路上遇到了张总和李总，张总笑着朝我招手：“刚才听你聊环保政策，说得很有道理啊，回头我公司也得考虑升级设备了。” 李总也跟着点头：“上次你推荐的投资机构，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签合同，真是谢谢你了。” 我笑着回应：“都是应该的，咱们互相帮助，才能一起发展。”
韩涛跟在旁边，脸色更加难看，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我们身后，后来干脆转身走向了洗手间。在接下来的拍卖过程中，我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我最终以八十万的价格拍下了那幅启功先生的书法作品，主持人宣布成交时，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张总、李总还有刘总都纷纷朝我点头致意。
晚宴结束后，我走出宴会厅，晚风带着花园里的花香吹在脸上，让我感到一阵清爽。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是在注视着这片繁华的都市。回想起刚才和韩涛的交锋，我不禁感慨 —— 商场确实如战场，充满了陷阱和算计，但只要守住本心，不被利益诱惑，用真诚和智慧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就能在这场 “战争” 中站稳脚跟。而像韩涛这样，把心思都用在挑拨离间、算计别人身上的人，终究会失去别人的信任，被行业和社会所抛弃。
走到停车场时，我看到韩涛的车正匆匆驶离，车尾灯在夜色中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点。我坐进车里，司机发动车子，缓缓驶出酒店大门。透过车窗，我看到路边有几个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年轻人，正在为贫困山区的孩子募捐，他们举着牌子，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我让司机停下车子，下车捐了一笔钱，看着年轻人感激的眼神，心中突然变得格外平静 —— 比起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或许这些简单的善意，才是更值得追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