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在宫里默认为一体,你走出去可以代表我,我若是遭难,你也跟着起伏。”明洛扯了扯稍显沉重的嘴角。
芳草默默听着。
“其实辛子也差不多,但比不得你的资历和情分。”掖庭走一遭,能看清很多人的嘴脸。
某种程度上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提前排雷。
“娘子。”
芳草轻声唤她。
她和明洛朝夕相对,相处时长胜过了世上其他所有人的总和,情分之深不必用言语形容。
“你出一趟宫,去找明扬医院的若姚。”自打明洛贬入掖庭,若姚便启动了昔年的应急预案,而后再见,便是她复位后的神来之笔。
李明达的起死回生让李二兑现了在病榻前对女儿的承诺,带着明洛和两女一子逛了西市。
明洛也就趁此机会去了趟医院。
若姚的夫君半年前被惊马所撞,不治身亡。
而若姚膝下已有一子。
和明洛再见时,若姚绷不住悲伤的情绪,失声痛哭:“娘子,都怪我贪心,哪里有什么惊马,分明是那权贵不忿,故意让马从他身上践踏过去的,我见到他时脏器都破了。”
明洛当时便问了是哪家。
即便长安城里的随便一家大户她都招惹不起,但做到心中有数很有必要,将来有了机会才能一击即中。
“是高阳公主府。”
她心下一惊,问了前因后果。
并未牵扯到公主本人。
是公主的乳母在作妖。
“那公主府的侍卫都是乳母长子管的,公主…或许不知道。或者听过算数没当回事。”
若姚几乎要这样咬碎一口牙。
“一定知道。”
明洛那会就很确信。
高阳公主怎么看都不是会被乳母拿捏的那种公主。
“官府定案了吗?”
明洛没有干巴巴地安慰若姚。她知道若姚想要什么,也知道她要的决计不可能在这个世道得到。
“什么报官。众目睽睽,马是凶手。”若姚的神情晦暗不明,哭过的眼红肿起一圈。
“若姚,要等机会。”
明洛不担心若姚一时冲动,只觉得不要被人钻了空子,她这医院,里里外外不知盯了多少双眼睛。
能安然无恙至今,也是她失宠时日不长,又给医院寻了长孙家这样结实的大腿。
当时若姚点头应了。
人死债消,明洛没多计较若姚郎君生时作的妖以及和汤杨的具体关系。万事朝前看的原则下,若姚没有客观意义上地背叛过她,如今作妖的男人死了,她和若姚可以继续‘过下去’。
不过她复位不久,高阳的名声在外,明洛着实不愿直接对上,只吩咐了人去打听这起命案的前因后果。
可惜姚五打听不出来。
明洛这次让芳草出宫去寻若姚,显然心里已下决心,不过为了一击即中,必须弄清楚高阳为何对她不满。
导火索在哪里。
症结是什么。
免得无知无觉,最后栽了大跟头。
芳草依据此与若姚传达了明洛的想法。
若姚则怔了片刻,许久后道:“如果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咱们……看咱们和污泥一般,踩一脚都嫌脏呢。”
她似是回忆起夫君死时的惨状,表情微有扭曲,痛苦道:“不是人人都是娘子,真的。”
芳草对这点十分感同身受。
自小到大,最拿她当个人看,最在乎她感受的当属明洛。
她用力点头表示附和。
“能查的,姚五查不到的。我拜托了宁大当家。”若姚叹出口气,她明白明洛的处境艰难。
做天子身边的宠妃,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儿。
“几日了?没消息吗?”
芳草眼皮抖了抖。
“第三日。”
若姚亦忧心忡忡,她知道宁知朋的计划,准备带人探访那乳母的住处,而乳母就住在公主府。
等于夜探公主府。
之前那么多次,宁知朋没失手过。
但这次。
宁知朋的手下栽了。
高阳公主对这类蟊贼蠢货,正眼都懒得给一个,和她那中看不中用的驸马一个德性。
“什么?他和刘氏有关系?”
高阳摸了摸下巴,笑容诡异。
由己度人,她对这类男女桃色关系比较相信,也很包容。
“这算什么事儿。”
她拨了拨婢女给她选的步摇,随便一摆弄,步摇上垂下的银线流苏晃出点点柔和的光晕。
“是啊,真不像话。”婢女轻手轻脚地给她簪头饰。
“哪里不像话,人之常情罢了。刘氏怎么说?”高阳觉得成人之美又何妨,乳母也是女人。
她的奶娘,这会也才四十出头,大好年华。
“她就差往对方身上戳个洞了。”婢女笑道。
高阳则不经意地想起之前那条人命,“是了,那先前死的男子也是人高马大,和这位像吗?”
婢女只顺着高阳的话意,抿嘴笑道:“公主这样一说,倒还真有点神似,个子都高,也壮。”
高阳扑哧笑出了声,悠然扬眉,眼角都含了点得意:“随他去吧。刘氏……养我一场,不好让她难做人。”
“喏,公主心善。”
高阳只当刘氏面皮薄,刻意没当着她的面关心,而刘氏听到公主的吩咐后整个张脸一会红一会紫,憋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没说那人的情况?这人和明扬医院常来往的!我都查清楚了!”
婢女一改面对高阳时的柔若无骨,笑里藏刀:“我自然提了,但公主是什么性子,奶娘总比我清楚,不是吗?”
“要不,你亲自去公主面前分辩?奶娘又不是见不着公主,我哪里有掰扯是非的本事?”
婢女说得理所当然。
丝毫没有心虚。
或者说有底线的有良知的,早被这公主府淘汰了。
刘氏陡然泄气,高阳是她奶大的孩子,自小就有主意不说,成年后心狠手辣两面三刀,对她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就放了?”
婢女笑得刻薄:“不然呢,还要公主赐个宅子给他?”
刘氏哪里听不出她的讥诮之意,只是……她之前手把手带的两个婢女,一个嫁人出了府,另一个。
她打住了多余的想法。
日子要往前看。
今年她肯定是犯太岁了,稳稳渡过去为好,不能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