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已经从屋檐篱笆木门处闯了进来，短兵相接，打得甚是热闹，明洛两只眼看得目不暇接。
“宋博士，叫上你的人赶紧先出去，我看到他们有人在上方搬油桶干草，我只能护住你，其余人可管不到了！”
“多谢校尉。”
“尚且不是呢。”如此紧要时机，这甲士亦能回一句，显然对自己的职级耿耿于怀。
“马上就是了。”
明洛至此基本放弃了在秦王跟前遮掩对方背后是何人的念想，但凡有一个活口，都能顺藤摸瓜查出来。
“留活口！”
这三个字双方都在喊。
奈何明洛这边只有十人，而对方的增援源源不断，显然这一片的屋舍，俱是东宫的人。
人数占尽劣势，好在秦王府的亲兵多数在战火里淬炼过，最终仍勉力护住了明洛这一串的拖油瓶。
只是甲士们到底以明洛等人的性命为要，放弃了追杀，让明洛多少有些抱歉，但转眸一瞧负伤的数人，心下了然。
以少胜多已是艰难，对面身手亦是不凡，想活捉基本不可能，干脆护住明洛他们算了。
省得两边都落不着。
打斗开始地仓促，结束也很潦草，徒留一地混乱狼狈，偶尔有些许血迹飞溅淌出的痕迹。
等到大家伙儿来到热闹大街，人来人往的景象使得所有人松了口气，不说甲士得以喘气，平娃元郎等人也是面色发白，不住缓着气息。
“你居然会武？”
为首甲士瞄着她的衣袖。
“哪里会，根本不会。”明洛这点强身健体为主的三脚猫身手，哪里够正经习武之人看的。
“宋博士实乃文武双全。”或许是明洛之前所言触动了他，指望明洛给他表表功，总之为首的甲士发挥自己平平的文采，用了个匪夷所思的词。
“我觉得校尉简直想谋害我。”
明洛一面和他寒暄调侃一面余光打量劫后余生的平娃元郎等人，一句话总结，半日功夫人就变得狼狈不堪。
但值得欣慰的是，各个四肢齐全，神智清楚，并未来得及用刑啥的。
“哪里敢谋害宋博士……说来我在军中跟随大王，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从没吃过宋博士开的方子。”
真健谈啊。
明洛自然扯出笑容，呵呵道：“这是好事，来我地方的不是奄奄一息就是少了什么部件，由此可见校尉运道极好。”
“这倒是。”
事儿看似到这里完了，不过这一片显然住着许多东宫的武装人员，顷刻间有人组织起了人马。
明洛等人也注意到了缀在他们身后聚拢的长林兵。
服色没有那么统一，但气质装扮身量完全不是平民样子。
“安心。”
明洛跟着的甲士头也不回地安慰了一句。
“咱们能走出常乐坊吧？”
“能的，光天化日，无人敢在大街擅动刀兵。”秦良声音闷闷的，掸了掸手臂上的脏污。
明洛自然看向他，默然道：“是成济和司马昭是吧……”
秦良则有点震惊：“你读过史书？”
“对。”
明洛万分看不上这些人诧异稀奇的嘴脸，她读史书是犯法了吗？
这又不是禁书。
“你也读过？”明洛颇为不服气地反问了回去。
“只是听说过，我自小爱舞枪弄棒，读书都心不在焉。”秦良说着说着又沮丧了几分。
“嗯，其实你年轻，多用点心，你家又不是白丁，比我容易多了。”明洛眼神略有黯淡，叹道。
“而且你是男的。”
说一千道一万。
世道不公。
她勉力打起精神，实在无暇去管甲士如何与秦王回话，只盼东宫能把目光放到他处，莫再盯着她一个小人物。
不等东宫再次发难作妖，秦王身体已然恢复地七七八八，他不管妻子劝阻执意入宫面圣。
沉寂数日的秦王一出现，自然吸引了所有瞩目和火力，李建成再不能管其他，当务之急，要看陛下的处置和态度。
反正宋明洛，想什么时候处置都可以，随便寻个由头就是了。
长孙待人接物从来讲究，之前留宿没给她安排到姬妾的那堆院落中去，反而寻了个不前不后的中间地带。
她没打算放明洛离开。
因为府中又有孩子病了。
她的女儿刚好，二郎出了事儿，这会二郎刚有起色，杨氏的长子恪因着贪凉，吃坏了肚子。
对着隋炀帝的女儿，明洛主要是好奇，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但明洛仍被她的美貌吸引。
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女人味。
袅娜温婉，配上怯生生的神情，难怪一连生下两个儿子，得封侧妃，仅屈居长孙之下。
“是宋博士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杨侧妃自身也有些病弱，常年吃着补品。
明洛垂着眼：“微末之身罢了。”
“还要劳驾你为妾瞧瞧。”
“嗯。”
来都来了。
杨侧妃毕竟年轻，王府里又没太大的搓磨，身体心理都算健康，明洛不过画蛇添足开了红参汤。
不说宫里李渊怎么在第一时间拿出让秦王能够接受的预案来，也不提秦王府前院一帮谋士武将各个大逆不道。
反正父子四人，即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开始了朝堂上的过招，几乎撕破了最后的那层体面。
“你很喜欢洛阳？”
长孙吃着一碗酥酪，脑子里转悠着二郎与她的言语，陛下将陕东道封给他，如梁孝王般故事。
“没啊。”
洛阳长安她都不喜欢。
所有会下雪结冰的地方她都不喜欢。
“你愿意去洛阳吗？”长孙不经意问。
嗯？
啥意思？
明洛不解，但不妨碍她快速给出答案：“小人听王妃的，王妃若是希望，小人自然相随。”
“倒是理解公主昔年离不得你的心情。”医术仅仅是一方面，长孙更喜欢明洛的分寸与聪慧。
她似乎表里如一，真没想着嫁人生子。
“王妃抬举了。小人能为王府效绵薄之力，是小人的荣幸。”必要时候，明洛不吝惜自己的口水。
拍马屁是门学问。
没看长孙和秦王这些年也在努力笼络各地豪族，与李渊的宠妃们打好交道，流水般的钱帛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