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更别说了,长孙不想伤自己的福报。
“哪怕是最厉害的一些落胎药……暴露在外给人嗅着闻着,怎么可能会有药效?”
不然平康坊那些女伎愁什么打胎。
闻一闻就能把孩子落下来,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是说……她在前面两次见红后大约猜到这胎保不住,所以干脆反其道行之,不仅不保胎,反而想拉个垫背的。”
主要是杨侧妃寡言少语,很少和其他姬妾打成一片说说笑笑,也不曾结怨,她那性子太为难她了。
“你如何这般笃定?”秦王感到好奇,身体微微前倾。
“推导的。如果这不是巧合意外,在一定是人为的可能下,能对杨侧妃动手脚的……除了她自己院子里的,就剩下两处。”
“一处是许娘子。另外一处是……”秦王微微眯起眼,半晌沉下脸道,“你好大的胆子。”
“大王莫要动怒,小人只是就事论事。”
长孙反而一点不恼。
毕竟明洛还是有分寸的。
“你觉得哪处可能大?”长孙开始在记忆里检索许娘子和杨侧妃的画面,以及两人间发生过的摩擦。
“许娘子吧。”
明洛大概在脑海中描摹了下杨侧妃和许氏的画像。
“嗯?为何?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长孙有时觉得明洛好用不说,还很擅长分忧。
怪不得李秀宁那么喜欢。
“小人可以胡说吗?”
“可以胡说,你赶紧说。”秦王看不惯她这惺惺作态的问句。
“都是胡说了,你放心,我和大王就当听个响。”长孙也笑得宽和。
明洛斟酌着用词,“大约许娘子平日比较活泼,话比较多?喜欢到处串门子说笑?”
秦王听得扬了扬眉,因为明洛基本说中了。
他有时愿意去许氏处,就是听这份叽叽喳喳的生机勃勃,比鸟叫强,他都听得懂。
“所以你大致猜测是她想害杨氏?”
“可能。”明洛舔舔唇,不太确定。
“你这么说……许娘子往杨侧妃的居处确实去得勤,两三日去一趟。”长孙倒是沉疑了起来。
秦王一言不发。
明洛很不想窥探王府里的阴私,那么多姬妾儿女,勾心斗角哪里少得了,无非是长孙立得住罢了。
长孙主动对秦王道:“是妾的失职。”
明洛则在心里叫苦。
你俩夫妻说体己话赶紧赶她走啊。
“府中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若真是许氏作为,她做得那么隐蔽都不惜以自身为代价,如何能察觉?”
秦王一时间都挺难接受。
“妾日后会当心。”长孙态度极佳,随即吩咐人去许氏处抄捡,包括许氏本人上下。
明洛等得煎熬,奈何长孙与她言明:“到时还要劳烦医师诊断一二,许氏有孕不假,不知这会儿她的胎怎样了。”
“喏。”
她努力做着表情管理,坐得老老实实。
好受罪。
抄检的结果非常给力,这许氏大约进了王府就挺顺风顺水,居然没有一点遮掩转移的作为。
不光她身上携带,其婢女身上也带,耳屋里随便搜搜都有,压根没想到自己作为‘受害者’居然会受疑。
“她疯了吗?她和杨氏有什么仇?”秦王短暂的暴怒后,很快冷静下来,神色格外漠然。
“这得问她了。”
“问,带进来问。”
许氏来时看着相当虚弱,让明洛不由得担心她随风而倒,她进屋后照例行了礼。
“你有什么可说?”
“没有。”
明洛恨不得溜之大吉。
但转念一想许氏又不知道是她提的建议,于是神态又宽裕了几分。
“杨氏与你有仇?”
秦王对妾室的孩子一向不太上心,哪怕许氏有孕,但所作所为注定了日后生下的孩子也难被待见。
许氏抿抿唇,直接认了。
“值得你拿自己的骨肉开玩笑?”
许氏更是摆烂:“生下来做什么,有妾这样的生母,不如不生。”
哇塞。
明洛好想鼓掌。
原来哪怕是这个时代的原住民,也会有和她一样的想法,真是……让她颇为惊喜。
“你!那你……”
秦王愣了一下后,火气莫名而来。
“多谢大王和王妃的宽容,只是妾昔日家中获罪,实在不明白杨侧妃为炀帝亲女,为何不用和炀帝荣辱一体,如今能在王府过那么岁月静好的日子?”
从外人角度看,杨侧妃过得确实不错。
有亲子傍身,吃穿不愁,虽不是非常得宠,但恰到好处。
但杨氏自身,怕不如此认为。
“你……”
秦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他没有多为许氏耗费心力,他给明洛使了个眼色。
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明洛罕见地没有接收到这个信号。
“明洛,你给许氏把把脉。”
长孙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到位。
“喏。”
明洛生怕自己刺激到这位心思剔透的可怜人,小心翼翼,动作轻柔,为求稳妥,她两边都把了。
“回大王王妃,许娘子胎儿或许能保得住,但受药物刺激,怕是会有畸形或是死胎。”
明洛还是感受到许氏的身子微微晃了下。
“许氏你,根本是在谋杀本王的孩子。”秦王怒从心起,简直不可遏,坐都坐不住了。
许氏本就跪着,对此愈发沉默。
“先回去吧,往后不必出来乱走了。”长孙温和地陈述了禁足,等人走后看向明洛。
“宋医师更建议打掉是吗?”
明洛瞄了眼秦王黑如锅底的脸色:“因为如果生下来不健康,王府养着还是不养呢?”
换作一般人,没犯错的那种,长孙八成会愿意出钱,左右王府有钱,但许氏嘛……
“你且写方子吧,过会去杨氏处看看。”长孙同样往秦王面上转了圈,到底叹了口气道。
“喏。”
明洛最喜欢指令清晰的上级。
忙活完秦王府的戏码,她接过了诊金,登上车马匆匆隐入夜色,望着车厢内留的白花默然不语。
李秀宁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明洛都觉得日子过得极慢,她有时会亲眼看着日光一寸寸地往西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