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可怕。
她希望自己死得没有痛苦。
拔出匕首的那刹那，同样有凌厉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地逼来，伴随着齐整的马蹄声，将她所在之处一寸寸地照亮。
“两条大虫！”
“射中了！”
不仅仅是一支箭，漫天而下的箭雨仿佛能够感知到明洛的人类属性，自带灵性地避开了身处中间的她。
只犀利尖锐地刺入两条大虫的体内。
“赶紧上来！”
明洛仍握着把匕首，手心发着冷汗，茫然无比地白着张小脸，抬脸看向自己的左前方。
秦王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粗粗打理过的甲胄，居高临下地朝她伸出手，见她走神不耐地催促：“你发什么呆！”
“喔……”
被大虫们包抄夹击的刺激还没过去，又冷不丁被箭术了得，凶猛无比的秦王亲卫所救。
明洛深吸了口气后，方牢牢抓住秦王的手，被他一鼓作气带上了马儿，周遭瞬间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
“你这什么……捧着本王腰了。”秦王态度不太友善，直接伸手去碰不舒坦的地方。
结果被一把匕首扎了下。
一声闷哼成功唤回明洛的神智，她顾不得背上的冷汗涔涔，连忙想收起匕首，却不敢用力。
刀刃似乎划破了秦王的手。
“你这匕首能有什么用，那大虫连枪都不见得能捅穿，皮糙肉厚的，差点把本王捅了个对穿……”
秦王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插回她小心递来的刀鞘中，仿佛匕首划过的血肉并不属于他。
然后驱使着马儿到了个相对安全的地界，不过他没放下明洛的意思，而是直接问：“你…是你动的手脚？这回要害谁？”
“不是我。”明洛声音微哑，几乎有些失声，苦笑道，“是我被算计了，大虫冲着我来，大王你要当心。”
听着她不同往日轻盈的嗓音，秦王便知她被吓得不轻，和他紧紧依偎着，半点没有之前几次完事后的平淡和拒人千里之外。
“不想着下去了？不顾及自己和本王的名声了？”秦王则显得很有闲情逸致，居然挑逗着她。
明洛无可奈何：“大王若是不想被我连累，放下去是最优解。”她话这么说，行为上没有下去的意思。
“无妨，两条大虫而已。要是他们都应付不了，怎么随本王杀敌？”秦王没指望这会儿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双腿一夹马腹，稍稍往前一点。
这可又让明洛看清了被众人围攻的大虫，她不禁道：“大王小心，别继续往前了。”
“好像的确冲着你来。”
秦王一逼近，成功地吸引了两条大虫的注意力，有一条身中五箭的大虫居然伏下了身子，预备搏一搏。
他是张扬轻狂不假，但不是傻子，如何瞧不出大虫对他……或者说对他怀里明洛的那种注目。
“你把身外之物和外裳鞋子能脱的都脱了！”他立刻想明白窍门，压低声音呵斥。
明洛身子一颤，惊疑不定。
但她很快照做了，包括面罩幞头鞋靴外裳袄子……最后只剩一袭中衣，她还考虑要不要脱袜子呢。
不得不讲，秦王待她可谓妥帖。
不吝啬地将身后的披风一甩，成功把她整个人裹住，一如在柏壁时他及时赶到的英雄救美。
换做平时游猎，秦王亲自下场和大虫搏斗一番也说不好，但眼下时机不对，一来被白日作战消耗地太多，二来怀里有个累赘他施展不开手脚，三来……他手臂还被划破了口子。
种种原因下，他主动策马远离了战场，同时越来越多披甲完毕的将士围拢过来，预备将这两条大虫摁死在包围圈里。
结果……
从披风里露出一双眼的明洛心惊肉跳地盯着大虫朝她扔下的那些物件飞扑而来。
亲兵也趁机蜂拥而上，刀剑箭矢轮番落下，主打个群殴。
“可惜看不清是哪样。”
秦王稳当地骑在马上，硬是让明洛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她乖觉而小巧的一只，一定程度上取悦了秦王。
没过多久，便有亲兵过来回禀，无非是大虫已被制服，其余部并未发现大虫，一切妥当。
“善，全军往城内去。”
秦王骑马路过那堆不成形的衣物时，感受到怀里的小脑袋微微一侧，似乎有所眷恋。
“有要紧东西？”
“怕也毁了。不要紧。”明洛声音好了许多，唏嘘道。
秦王：“知道不要紧就好。你抓稳缰绳，身子往前伏倒，跑起来你可能受不住。”
他没舍得把明洛打横挂在马上，只能牺牲下速度，尽量让明洛好受些，省得她吐。
“好。”
明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扒拉住了这匹马，姿势不太美观，体感还能忍受，不至于再添麻烦。
因着载她，秦王没直接在府衙外下马，而是在其余人的意外视线里以和往日不同的速度地冲了进去。
然后停在了自己的居处外。
“赶紧进去，收拾收拾。”他言简意赅，看她快步转进屏风后，方和身后跟上来的亲兵一道去外间议事。
安全抵达的明洛缓和了死里逃生的心情，又开始打量这颇为考究的秦王居处，比她那漏风漏雨的营房强上百倍。
一时间，她内心五味陈杂。
连热水都是现成的，妥妥摆在屏风后，旁边一应洗漱道具用品齐全，不说多名贵，但十分干净整洁。
明洛平复完被搅乱的心境，暗暗思索自己路在何方。
另一边，秦王草草带过大虫袭军的事儿，被明洛勾得心猿意马的心渐渐在议事的氛围下消弭地无影无踪。
等他回到住处，本以为对那档子事没了兴致，结果一闻到夹带着淡淡皂荚味儿的水汽和清香，一颗心满血复活。
和上一回从头到脚洗了个爽的久旱逢甘霖比，这回明洛收敛多了，没把一大桶水给造完。
秦王是扎扎实实劳碌了一天的人，可架不住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身心都容易被荷尔蒙支配。
他一把搂住人，汲取着她满身的清盈，轻声道：“本王简直都怀疑你是别家派来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