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傅知道。”
明洛没与学徒多言。
学徒走到外头，朝东边指道：“刚有家郎君晕厥了过去，师傅挨不住他左右奴仆恳求，上门了。”
“哪家？”
明洛实在赶时间，长安城的宵禁不是闹着玩的，她不想在外头过夜。
“写着脂粉行的那家，姓秦。”
“多谢。”
明洛没对这姓表示出什么奇怪，秦姓也算常见姓氏，她几乎忘了秦良此人，哪里料得到这般巧合。
香味四溢的铺子中，明洛一进门就与秦良来了个四目相对，对方惊喜满脸，噌地站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
“是宋医师？”秦良简直喜出望外。
“嗯。好巧。”明洛眼角微微一抽，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杜全身上，礼貌问，“杜医师方便一叙吗？”
秦良自从军中劫后余生，身体便远不如从前精神，时不时病上一场，特别在冬夏两季。
这不他今日自告奋勇地帮家中分担庶务，往城外乡野透透气，结果不知是香料味道太浓，还是身体太不争气，竟直接一头栽了过去。
吓得身边跟随的小厮欲哭无泪地去求医师郎中。
万一郎君有个好歹，夫人还不发卖了他……打死都说不准的。
“可以。”
杜全又问秦良：“郎君需要开方子吗？”
“啊，不用不用。”秦良眼看明洛和杜全相熟，那点已成灰烬的旖旎心思居然死而复燃。
“你俩认识吗？”他这时仔细打量起杜全。
外形上人比他气派多了，起码没瞎一只眼。
“在并州随军时碰见过。”明洛落落大方。
杜全则在得到秦良的回答后径直拎着药箱离去，可急坏了好不容易逮着人的明洛，日头都西斜了！
明洛无视了两眼巴巴的秦良，赶着追上了杜全，再度回到杜氏药铺，与其在外间对坐。
“杜某没想到，医师所指差事，竟与这份小报有关。”杜全直接拿过几案上的纸张，摊开来豁然就是平安朝报。
明洛两眼一亮：“杜医师是月订人家？”
“正是。”
明洛稍一思量便明白小报的来处，八成是送到京兆杜氏一族在长安的祖宅，然后杜全这一支隔几日去取。
而杜全虽说没接受过正经的世家教育，但好歹在外行走多年，见识是有的，如何不清楚这份小报的含金量？
尤其近几日的头条，无一不与庙堂有关，还有那首太子笔墨的词作，细想开去和官府每月的文书有什么分别？
时效性更好，传播度更广。
“既如此，这一片，杜医师可愿寻老乡族人帮忙派送？”明洛之所以死皮赖脸地拉拢杜全。
就是因为和姚五这种妥妥的百姓人家比，杜全的认知与家世太合适了。
“只是派送？”
杜全人看着冷淡，心思一点不少。
他很快权衡起其中利弊，没多久便问起细则。
这是有意向了？
明洛当即拿出与姚五处一般的文书，一条一条与杜全讲解说明起来，又生怕他介意马匹的开销，小心说明前期可能的亏损。
但显然，杜全的在意点和姚五天差地别。
他不计较零星得失，他想得相对长远些。
“这一片的意思是，某不能插手其他乡镇村落的事宜对吗？”杜全瞄着东北角被打圈的一处。
“是，那边已经有了个支部。”明洛点头。
“宋医师预备划给杜某多大的地界？”杜全大致懂得，就是往后这一片的小报订阅必须全部过他手了。
等于半承包了。
明洛看向自制地图，干脆道：“南至灵泉义乡，东接浐水，北到龙首乡。至于西边，杜医师您觉得当日能派到吗？”
“必须当日？”
杜全又拧眉去看细则文书，果见当日二字被标注成了朱砂色。
“这是重点，杜医师。之前两家支部，一个就管自己村和邻村，加一处镇上。另一个也就两个乡。”
明洛不觉得这是个多么容易的活儿。
“意思是，每日畜力人力有限？宋医师担心杜某送不到？”杜全脑海中开始勾勒自己镇上去往他处的官道。
明洛轻叹道：“长安附近总归好些，起码大部分路是通的，就算没有齐整官道驿路，也不缺乡绅富户修的路。”
杜全静静问：“若是当日送不到呢？”
“那就没有意义了。本身城外小报已经是隔日发出，就算当日送到，时效性上迟滞了两日。好比杜医师处的这份，必定是昨日之前的吧？”
“而且不论刮风下雨，除非是太糟糕的极端天气。”
明洛又附加上了书信方面的要求。
杜全对价格提出了质疑：“是不是有点便宜了？”
“薄利多销。之后可以视情况涨价。”明洛的理念很简单，先试探试探这方面的需求，见机行事。
“全部统一定价？长安城里也一样？”
杜全口吻里多少含了些震惊。
“是。若是杜医师愿意合作，往后您这处便是大兆镇支部了。”明洛其实还有份杀手锏。
“可以。”
杜全沉声应下。
他难得多嘴问了句：“敢问这小报的生意仅仅是宋医师一人支棱起来的吗？”
“不是。”
杜全稍稍心安了些。
“医师别误会，杜某是觉得这些想法都极好，恐遭人觊觎。还是要寻点支撑才是。”
明洛谢过他的好意，从平娃的布袋中拿出桃木制的牙牌，慎重放到几案上，又取过案上笔墨，画押签字。
“大兆，杜家。”
杜全轻轻念出牙牌上的名，抚着下面缀着的玉珠。
“如此杜某不敢托大。”他瞧着地图上的分布，结合自己的经历，又叫过自家二叔一道来看。
最终定了以大兆镇为中心的十乡五镇，共计四十二个村落沟寨，应是明洛现阶段能拉拢的最大支部了。
“这份表辛苦杜医师填下。”
姚五处明洛主动代劳了订阅汇总表，杜全这处的数量一来偏多，二来也是给杜全留个大致印象。
省得明日开工两眼一抹黑。
四十二个村落是什么概念……也许不是每个村都有订阅户，但负责人得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