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咸涩的潮气灌进领口，迈克的指节在间谍后颈的穴位上又加了三分力。
那家伙的痛呼被捂在掌心，只剩喉咙里漏出的呜咽，左耳垂的朱砂痣在晨雾里泛着诡异的红——这是雷蒙德情报副官的标志，他上个月在中将办公室见过这人整理\"可疑新兵\"档案时，这颗痣正随着低头动作晃进视野。
\"小杰克。\"迈克的声音压得比沙粒落地还轻，\"去马背上取麻醉剂。\"
年轻的新兵队长喉结滚动两下，腰间短刀的海军徽章在他掌心硌出红印。
他翻身下马时，皮靴碾过沙砾的声响像极了心跳——三个月前火拼时留下的刀疤从衣领里爬出来，在晨光中泛着青白。
等他再直起腰，指缝间已多了支玻璃管，液体在管中晃出冷光。
\"数到三。\"迈克捏住间谍的下颌，拇指精准抵住他耳后动脉，\"一。\"
间谍突然剧烈挣扎，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眼眶因充血而泛红。
小杰克的手在发抖，玻璃管撞在迈克手背发出轻响。\"二。\"迈克的见闻色像蛛网般铺开，感知着十步外海浪拍岸的节奏，感知着小杰克紊乱的呼吸——那是信任被撕裂又重新粘合的声音。
当\"三\"字出口时，麻醉剂精准刺进间谍颈侧。
那人的瞳孔瞬间涣散，瘫软如破布。
迈克接住他往下坠的身体，指尖触到后颈凸起的骨节，突然想起雷蒙德办公室那幅\"正义\"锦旗——金线绣的鹰爪下，锁链浸着暗褐的血。
原来最锋利的试探，从来藏在最冠冕的旗帜下。
\"脱衣服。\"迈克扯下间谍的灰斗篷，布料摩擦声惊飞了两三只海鸟。
小杰克蹲下来帮忙解皮带，金属扣碰撞的脆响里，他突然说：\"上周我给你送伤药时，雷蒙德问起过你的训练量。\"
迈克的动作顿了顿。
他解开间谍的衣领，露出锁骨处淡青的刺青——狮鹫衔蛇，和之前截获的密信图案分毫不差。\"所以他派自己人来试我们。\"他将易容面具按在脸上，橡胶特有的腥气涌进鼻腔，\"现在该我们试他了。\"
小杰克的手停在间谍的皮靴上。
他抬头时，刀疤在晨光里扭曲成一道愤怒的线：\"如果这是陷阱......\"
\"那我们就当最锋利的刀尖。\"迈克扣上间谍的皮带，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像命运合上了某页账簿。
他站起身，沙粒从裤脚簌簌落下，\"把他捆进船舱，用海水泡两个时辰——等他醒过来，会以为自己被海流冲上岸。\"
小杰克的短刀出鞘三寸，寒光掠过间谍的手腕。
麻绳捆住那双手时，迈克注意到对方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碎屑——是铁锈，废弃造船厂的铁锈。
押送的路比想象中短。
废弃造船厂的铁门锈成了深褐色，门楣上\"G-5第三船坞\"的字样被凿去大半，只剩\"船坞\"二字在风里摇晃。
小杰克推着迈克的后背，力道重得像真的押解犯人：\"走快点！
别让大人等急了！\"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粗哑，尾音却在发抖——迈克能感知到他掌心的汗正透过布料渗进来。
门内的守卫举着火把凑近。
迈克垂着头，让阴影遮住易容后的脸，却在余光里看见守卫的刀尖挑向他的耳垂。
朱砂痣的触感从皮肤传来——那是小杰克用特殊染料点的，混合了间谍的血和某种贝类分泌物，气味与体温都和真人无异。
\"口令。\"守卫的刀尖抵在他喉结上。
\"潮起时，狮鹫吞月。\"迈克的声音压得发闷，和间谍的声线高度重合——他在麻醉前逼问了三个时辰，连对方咳嗽的频率都记熟了。
守卫的刀尖移开。
门内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腐木与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迈克跟着小杰克往里走，靴底踩过积年的水洼，倒影里他看见自己灰斗篷下的影子，正与三个月前在商船甲板上斩杀海贼的身影重叠——那时他还不知道，所谓的\"正义\"，有时候需要用更锋利的刀刃来剖白。
核心会议室的门是橡木做的，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迈克推开门时，霉味裹着烟草味扑面而来。
长桌旁已经坐了七个人，最上首的位置空着，却在椅背上搭着件海军将官制服——肩章上的三颗金星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迟到了。\"左首第一个人开口，刀疤从眼角裂到下颌，\"雷蒙德的狗腿子也会磨磨蹭蹭？\"
迈克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认出那是上周在港口失踪的一等水兵，当时通报说是\"出海执行秘密任务\"。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长桌尽头时，血液突然在耳中轰鸣——坐在右首第三位的，是G-5高级参谋卡洛斯上校。
那人三个月前随运输船去冬岛，官方说法是\"遭遇海难殉职\"，此刻却好好坐在这儿，领口的海军徽章被扯掉，露出底下狮鹫刺青。
\"安静。\"卡洛斯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推翻当前海军体制。\"他举起一份文件，封皮上的\"G-5作战部署\"几个字刺得迈克眼睛发疼，\"那些坐在马林梵多的老东西，根本不懂新世界的规则。
真正的秩序，需要狮鹫的利爪来重建。\"
长桌旁响起零星的掌声。
迈克摸向腰间的密信本，指腹触到皮质封套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撞在门板上，闷喝声混着金属落地的脆响：\"不好了！
外围哨岗发现......\"
话音戛然而止。
迈克的见闻色铺展开，感知到门外至少有五个人的气息正在逼近。
他的后颈突然发烫——那是金狮子模板觉醒的预警，船舵贯穿的旧伤像被火钳烙着，疼得他几乎要捏碎密信本。
长桌旁的人纷纷站起。
卡洛斯的目光扫过迈克，在他腰间的密信本上顿了顿。
迈克垂下眼，假装整理斗篷，指尖却悄悄扣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刀。
门外的骚动还在继续。
有人吼了句什么，声音被海风撕碎。
迈克望着卡洛斯身后晃动的阴影，突然想起雷蒙德办公室那幅锦旗——金线绣的鹰，爪下锁链的血，此刻正顺着他的后颈往下淌，烫得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原来所谓的\"风暴前夕\"，从来不是海平线上的乌云。
而是当你以为自己在执棋时，才发现棋盘之下，早有更庞大的局，正随着那声未说完的\"发现\"，缓缓掀开它带血的幕布。
当雷蒙德推开门时，会议室里的烛火剧烈摇晃起来。
他肩章上的三颗金星冲破了阴影，宛如三把淬毒的匕首，扎进了众人的眼中。
卡洛斯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茶水在长桌下蜿蜒流淌，形成了一道暗红色的溪流——三个月前他那份“因海难殉职”的档案，此刻正随着雷蒙德的脚步在空气中发出嘲讽的冷笑。
“中将阁下？”刀疤男的刀疤从眼角一直抖到了下巴，他的手按在腰间的短枪上，却不敢扣动扳机，“您……您怎么会来？”
雷蒙德的目光扫过了长桌，在迈克的脸上停留了半秒。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弧度，仿佛在看着一群被线牵着跳舞的木偶：“诸位在筹备‘狮鹫之心’的时候，可曾算过我桌上密报的数量？”他抬手解开了白色手套，手指关节在桌面上敲出了清脆的鼓点，“从你们在第三船坞刻下第一枚刺青，在走私商船的底舱藏下第一箱武器开始——”
“放屁！”坐在右首第二个位置、戴着眼镜的瘦高个突然掀翻了椅子，在椅子腿刮擦地板的尖锐声响中，他后腰的短刀已经出鞘，“雷蒙德，你早该退休了！马林梵多的那些老家伙只知道坐吃山空，我们要的是……”
“要的是用海军的资源来养自己的私人武装？”雷蒙德的声音陡然变冷，就像冰锥刺穿了众人的耳膜。
他拍了拍手，后颈的碎发被穿堂风吹了起来，“特勤队。”
随着铁门被踹开的轰鸣声，十二道黑影鱼贯而入。
他们的制服上没有军衔标志，但枪管却擦得锃亮，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长桌。
刀疤男刚把短枪举到胸口，就被枪管重重地砸在了腕骨上，他痛呼一声，短枪掉落在地，弹夹里掉出了三颗黄澄澄的子弹。
迈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雷蒙德的见闻色霸气正若有若无地扫过全场——那是中将级别的压迫感，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此刻，他只要露出半点异常，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反抗者就地格杀。”雷蒙德的声音如同精密仪器一般，不带丝毫感情，“配合者，押往审讯室。”
卡洛斯突然笑了起来。
他扯掉被踩皱的衣领，露出了锁骨处那狰狞的狮鹫刺青：“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放任我们发展到今天？”他的手指猛地指向迈克，“还有这个新来的一等兵——上周他在靶场用三发子弹击毙了三个海贼时，我就觉得他像一块淬了毒的钢！”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迈克。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金狮子模板带来的灼烧感从后颈蔓延到了脊椎——那是危险的预警。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撞翻了身后的木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慌乱”地去扶，藏在袖中的短刀在指缝间转了个花，刀尖压在了藏在齿间的微型信标上。
“我？”他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带着新兵特有的破音，“我就是个……就是个被雷蒙德抓来当苦力的！上个月还因为偷喝朗姆酒被关了禁闭！”他“踉跄”着撞向离他最近的特勤队员，在对方抬手推搡的瞬间，信标混着唾液滑进了喉管。
雷蒙德的目光在迈克喉结滚动的动作上停顿了一下。
他摘下白色手套，露出了掌心一道两寸长的旧伤疤——那是二十年前在伟大航路被海王类咬伤留下的，迈克曾在中将办公室的勋章陈列柜旁见过这道伤疤。
此刻，这道伤疤随着雷蒙德握拳的动作凸了起来，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带走。”雷蒙德转身朝门口走去，皮靴碾碎了卡洛斯掉落的茶杯碎片，“包括那个装得最像的。”
当特勤队员的手铐“咔嗒”一声扣在迈克的手腕上时，他闻到了对方制服上淡淡的硝烟味——和G - 5靶场的清洁剂味道一样，这说明这些人确实是雷蒙德的心腹。
小杰克被两个队员架着从他身边经过，年轻的新兵队长脸上满是“被背叛”的慌乱，刀疤在颤抖的眼角扭成了麻花：“迈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迈克垂下了眼睛，让刘海遮住了眼底的冷光。
他能感觉到小杰克的手腕在挣扎时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那是他们约定的“计划继续”的暗号。
地下审讯室的霉味比会议室更重。
当迈克被按在石墙上时，锁链嵌入墙体的声音就像命运的锁扣。
他望着雷蒙德的影子在铁栏外拉长，想起三天前中将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要多锻炼”时，掌心的温度和此刻的阴影截然不同。
“这场棋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锁链摩擦石壁的轻微声响中，雷蒙德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了楼梯转角，“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操盘者？”
黑暗中，他喉间的信标开始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