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爷的办公室占据了整栋大楼的顶层。
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外，是纽约的城市轮廓，像一排排沉默的钢铁巨人。
他的助理戴维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戴维的脚步很轻，走路时上半身保持不动。
他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放到乔老爷面前的办公桌上。
桌子由一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表面能映出天花板上灯光的倒影。
“先生，东亚情报组的最新报告。”
乔老爷没有抬头，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面前六块并列的显示器上。
屏幕上的数字和曲线在不停跳动，刷新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说。”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没有起伏。
戴维翻开文件夹，念出上面的文字。
“目标人物，闻人语，其控制的一个离岸账户，于莫斯科时间昨日下午三点，发生了一笔资金异动。”
乔老爷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一下。
“多少？”
“金额不大，初步核算为五百七十万美金。”
乔老爷的手指又开始在键盘上移动，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用途。”
“资金被拆分成数十笔，用于收购俄罗斯境内三家濒临破产的小型研究所，以及雇佣一批失业工程师。”
戴维顿了顿，继续念道。
“情报组对这三家研究所进行了背景调查。”
“一家是‘信号旗’新材料研究所，主要研究方向是金属合金，已三个月未发出薪水，正在进行破产清算。”
“另外两家分别是‘星火’物理实验室和‘进步’化学研究中心，情况类似，核心人员流失严重，所有项目均已停滞。”
乔老爷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
他转动椅子，面向戴维。
“分析师的结论是什么？”
“报告结尾标注，无法理解本次投资的商业价值。初步判断为非理性行为，可能与目标人物的个人情怀，或某种技术收集癖好有关。”
戴维合上文件夹，双手放在身前，等待指令。
乔老爷从桌上的银质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戴维立刻上前，用打火机为他点燃。
乔老爷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空中散开。
他伸手拿过那个文件夹，自己翻开。
他的视线在纸页上快速扫过，就像在看一份毫无价值的报纸。
几秒钟后，他把文件夹随手扔到桌角。
文件撞到桌角的金属笔筒，发出“当”的一声。
“典型的东方人思维。”
乔老爷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轻蔑。
“他们总喜欢在一些没有价值的‘故土’情结上，浪费感情和金钱。”
他看着戴维。
“她以为靠捡些前苏联解体后留下的破烂，就能建立起自己的科技帝国？”
“天真。”
戴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微微躬身。
“先生，我们需要针对这条线，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吗？或者，派人进行干扰？”
乔老爷笑了，他摇了摇头，像在听一个孩童的提问。
“干扰？为什么要干扰？”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戴维，你觉得一头狮子，会在意一只兔子在自己的领地边缘挖了几个新洞吗？”
“不会，先生。”
“那头狮子只会在意，什么时候能一口咬断兔子的脖子。”
乔老爷转过身，目光落在戴维的脸上。
“闻人语在马来西亚损失了多少钱？”
“根据我们的测算，加上杠杆损失，已经超过一亿美金。”戴维立刻回答。
“她在印尼赚的钱，已经吐出来四分之一了。”
“很好。”
乔老爷的脸上露出了捕食者般的表情。
“这说明我们的压迫是有效的。她开始感到痛苦，开始分心，甚至开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寻求心理安慰。”
他踱步回到办公桌前，手指在黑曜石桌面上轻轻敲击。
“这笔五百多万美金的‘慈善’投资，对我来说，是一个信号。”
“一个她已经黔驴技穷的信号。”
戴维保持着沉默，他知道这个时候，老板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倾听。
“她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用几百万美金去拯救一群被时代抛弃的失败者？”
乔老爷再次笑出声。
“那些前苏联的工程师和科学家，如果他们真的有价值，华尔街和五角大楼会让他们失业？会让他们需要一个东方女人去施舍？”
“他们的技术，他们的知识，早就被我们筛选过无数遍了。剩下的，都是糟粕。”
“她花钱买走的，是我们挑剩下的垃圾。”
这个判断让乔老爷的心情变得极好。
他感觉自己完全看穿了对手的底牌。
那个被媒体吹捧为东方女股神的闻人语，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出现战略失误的年轻人。
“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完全忽略她在俄罗斯的动作？”戴维再次确认。
“不只是忽略。”
乔老爷走到那排显示器前，指着其中一块屏幕。
屏幕上，是一条绿色的K线，正在一个关键的支撑位上反复挣扎。
那是马来西亚林吉特的汇率走势。
“我要你把所有的情报资源，所有的分析师，所有的注意力，都从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上移开。”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全部集中到这里！”
“我要让她明白，在绝对的资本力量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招数，都是徒劳的挣扎。”
他看向戴维，眼神锐利。
“现在，就是我们扩大战果，一举击溃她的最佳时机。”
“她不是喜欢做慈善吗？”
“那我就把她打回原形，让她自己也变成需要别人慈善的对象。”
“命令下去。”
乔老爷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必理会她在俄罗斯的任何小动作。”
“将所有火力，全部集中在金融战场上。”
“我要让她的资金链，在四十八小时内，彻底断裂。”
戴维的身体绷紧了。
他知道，总攻的命令下达了。
“是，先生。”
他拿起桌角的那个蓝色文件夹，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乔老爷一个人。
他端起桌上的一杯威士忌，走到窗前。
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看着脚下如织的车流和远处自由女神像的模糊剪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个沉浸在自我感动和错误判断中的对手，已经不配做他的敌人了。
他想。
游戏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