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余音还未散尽，巷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几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混混，此刻一个个演技炸裂，抱着胳膊或者大腿，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比死了亲爹还凄惨。
雷啸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像一尊沉默的铁塔，与周围的鸡飞狗跳格格不入。
两名警察显然是这里的“老熟人”，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又瞥了一眼雷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年长的那个警察走上前，用警棍不轻不重地捅了捅雷啸的腰。
“走一趟吧，这位英雄。”
那语气里的嘲讽，不加任何掩饰。
雷啸的拳头瞬间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
他看了一眼被扶起来的战友，又看了一眼那群还在地上装死的混混，一言不发，迈开步子，主动走向了警车。
辉腾车旁，司机老陈看着这一幕，气得直跺脚。
“闻总，这……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不就是颠倒黑白吗！”
闻人语已经坐回了车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老陈，跟上他们。”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
“别跟太近。”
“好嘞！”
老陈一脚油门，黑色的辉腾像一头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吊在了警车后面。
车厢内，光线昏暗。
闻人语没有开灯，只是拿出手机，将那段刚刚录下的，堪称完美的视频，点击了发送。
接收人，秦晚。
发送完毕后，她才拨通了秦晚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闻总。”
秦晚的声音永远是那么职业，冷静。
“我发了段视频给你。”
闻人语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语气简洁得像是在下达一道军令。
“西郊红旗路，刚刚发生的一起斗殴。视频里那个穿迷彩t恤的高个子男人，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资料。”
“另外，查查跟他起冲突那伙人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们背后站着谁。”
闻人语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时限。
“十五分钟。”
“收到。”
电话那头，秦晚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挂断了电话，显然已经开始行动。
老陈从后视镜里看着闻人语，心里暗自咋舌。
这就是启航科技的效率吗？
十五分钟，把一个人查个底朝天？这比派出所户籍科还快吧！
……
江城西郊派出所。
一股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厅里，那几个混混正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有的在擦红药水，有的在冰敷，嘴里还不停地跟相熟的警察诉苦。
“张哥，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就是路过，他就冲上来打人！”
“是啊是啊，你看我这手，医生说可能骨裂了！”
而被他们围在中央的雷啸，则被直接带进了一间冰冷的审讯室。
刺眼的白炽灯从头顶照下，将他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照得一清二楚。
他被拷在一张铁椅子上，对面坐着两个警察，正是巷口那两人。
年长的警察叫张伟，是这里的副所长，也是那个黄毛混混的远房叔叔。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转着笔，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姓名。”
雷啸沉默。
“年龄。”
雷啸沉默。
“为什么打人？”
雷啸依旧沉默，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淬了火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张伟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脸色沉了下来。
“嘿，你还挺横啊？哑巴了？”
“我告诉你，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把人打成那样，这叫故意伤害！我们已经通知医院做伤情鉴定了，只要有一个是轻伤，你就等着进去蹲着吧！”
他旁边的年轻警察也跟着帮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这态度，是想跟政府对抗到底了？”
雷啸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表演，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讥讽。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屑于说。
跟一群同流合污的烂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的沉默，在对方眼里，成了最嚣张的挑衅。
张伟气得笑了起来。
“行，骨头硬是吧？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把他晾在这儿，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两人起身，摔门而出。
审讯室里，只剩下雷啸一个人，和头顶那盏冰冷的灯。
……
辉腾车内。
时间刚好过去了十三分钟。
闻人语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秦晚的来电。
“说。”
“闻总，查清楚了。”
秦晚的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
“男人名叫雷啸，三十一岁，前‘雪狼’特种大队侦察连退役上士，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是全军区闻名的格斗高手。一年前因母亲重病，提前退役。档案清白，无任何不良记录。”
“他保护的那个男人叫李虎，是他的老班长，腿在一次任务中受过伤，现在在西郊开了个修车摊。”
“至于那伙混混，”秦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是当地一个叫‘大头蛇’的团伙，专门在老工业区一带敲诈勒索，为首的黄毛叫黄俊。他叔叔，就是西郊派出所的副所长，张伟。”
“根据我们查到的信息，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找过李虎的麻烦，今天这明显是一场蓄意已久的栽赃陷害。”
听完汇报，闻人语的脸上依旧平静。
但司机老陈却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异常明亮的光。
果然是他。
忠诚，强大，不畏生死。
而且，还是一个被规则不公对待的英雄。
这简直是送到她嘴边的，最锋利，也最合适的一把刀。
“以雷啸的性格，”闻人语忽然开口问道，“在审讯室里，他会怎么做？”
电话那头的秦晚沉默了两秒，随即给出了精准的判断。
“他一个字都不会说。这种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兵王，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他宁可把牢底坐穿，也绝不会向一群地痞流氓和他们的保护伞低头。”
“很好。”
闻人语吐出两个字。
她要的，就是这份宁折不弯的傲骨。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车窗，望向不远处那栋亮着灯的派出所大楼。
在别人眼中，那里是法律和秩序的象征。
但在她眼中，此刻，那里只是一个关着猛虎的，脆弱的笼子。
“秦晚。”
“我在，闻总。”
闻人语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安静的车厢内回响。
“启动启航科技所有能动用的法律资源，联系江城最好的刑事律师团队。”
“把我发给你的视频，以及黄俊和他那个团伙的所有黑料，整理一份，匿名发给市局督察处。再选一份，发给几家我们相熟的，有分量的媒体。”
她下达完指令，却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然后，闻人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让电话那头的秦晚，和驾驶座上的老陈，同时感到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我要他，不仅毫发无伤。”
“我还要他，清清白白地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至于那些想让他有事的人……”
闻人语的嘴角，勾起一抹锐利得像刀锋一样的弧度。
“让他们自己惹上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