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 “老灶王” 火锅店，生意不算好，尤其晚上十点后，基本没什么客人。老板老周总在打烊前盯着后厨的鸳鸯锅发呆，谁都知道他在想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秋天，有对情侣在店里吃火锅。吃到一半吵了起来，声音特别大，女孩哭着说 “再也不想看见你”，抓起包就往外跑。男孩追出去时，只听见 “砰” 的一声，女孩被酒驾的货车撞飞，落在店门口的台阶上，血溅在红漆门框上，擦了三天都没擦干净。
从那以后，店里就没安生过。
每到午夜十二点，只要后厨的鸳鸯锅还在灶上，白汤那半边就会自己沸腾。泡沫翻上来，浮出个模糊的人脸轮廓，五官看不清，只有嘴唇一张一合的，像在说 “辣”。老周试过把锅收起来，可第二天总会发现它又架在灶上，白汤冒着热气，表面漂着层红油，是从红汤那边渗过去的。
服务员小张刚来的时候，不信老周说的话。第一个值夜班，他在后厨玩手机，听见咕嘟咕嘟的声音。抬头一看，鸳鸯锅的白汤在冒泡，人脸轮廓比平时清楚些，嘴唇动得更快了。
小张以为是幻觉，走过去想把火关掉。刚伸出手，白汤里突然冒出只手，苍白得像泡了很久，指甲涂着豆沙色的指甲油。那只手抓起红汤里的毛肚，往看不见的嘴里塞，汤汁滴在灶台上，发出滋滋的响。
小张吓得摔了手里的碗，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地上的汤汁很快变成暗红色，像刚流出来的血，顺着瓷砖缝往门口爬，爬到台阶处就不见了。
第二天老周调监控，画面里只有小张一个人在往后厨退，白汤表面漂着半枚指甲，豆沙色，和女孩出事那天涂的美甲一模一样。老周把指甲收进铁盒，埋在店后面的空地里，可当晚白汤里又漂着枚一模一样的。
老周托人求了张符咒，贴在锅底。头两晚没动静，第三晚就听见后厨传来切菜声，当当当的，节奏很快，像有人在急着备菜。他壮着胆子拉开后厨门，看见案板上摆着十几块冻肉，是从冰柜里跳出来的，排成 “救我” 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的，肉上还沾着冰霜。
最上面那块牛舌上，有个清晰的牙印，边缘带着点血丝，像是刚咬过。老周赶紧把肉扔回冰柜，锁好门。第二天开门，冰柜的锁被扭断了，冻肉又在案板上排着，还是 “救我” 两个字，只是这次的肉上多了些牙印，密密麻麻的。
后来老周改了规矩，晚上十点就关后厨，鸳鸯锅只卖红汤，白汤的半边永远空着。可附近居民说，后半夜路过火锅店，总看见后厨亮着灯，玻璃窗上贴着张女人的脸，眼睛闭着，嘴唇红得发亮，像是被红汤泡过，正对着锅里的红汤笑。
有次小张擦玻璃，发现窗缝里卡着半张火锅店的发票。日期是三年前女孩出事那天，消费清单里有份毛肚，备注栏写着 “少辣”，字迹被水浸得发皱，像哭过的泪痕。
上个月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来店里，点了份鸳鸯锅，非要白汤那边加辣。老周劝他别点，男人不听，说 “我女朋友以前就爱这么吃”。
那锅白汤刚煮开，男人就尖叫起来，说看见汤里有只手在抓他的筷子。他掀翻桌子跑了，红汤洒在地上，和白汤混在一起，慢慢凝成个女孩的轮廓，轮廓里漂着半枚豆沙色的指甲。
现在火锅店的白汤锅底，永远盖着块铁板。但午夜十二点，还是能听见铁板下面传来咕嘟声，像有人在里面慢慢嚼着毛肚，偶尔还夹杂着句模糊的话，仔细听，像是在说 “好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