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雪谷,玄冰台。
那自沈墨怀中迸发出的、源自冰魄玄晶碎片的刺目湛蓝光辉,不仅驱散了部分幽冥死气,打断了幽冥殿主凝聚的力量,更仿佛是一把钥匙,触动了这亘古冰原深处某个沉眠的枢纽。
整个山谷,不,是整片山脉,都在剧烈地摇晃、轰鸣!脚下万年不化的玄冰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缝隙,从中透出更加浓郁的蓝色光晕。远处,雪崩如银河倒泻,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股古老、苍茫、带着无上威严与极致冰寒的气息,正从地脉深处缓缓苏醒,与沈墨手中的碎片,与这玄冰台,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幽冥殿主死死盯着沈墨怀中那透衣而出的蓝光,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惊怒。他周身磅礴的气息都因此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核心碎片……提前苏醒……这不可能!除非……”他猛地抬头,漆黑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沈墨的身体,看清他灵魂的本质,“除非你的轮回本源,纯净到了能够引动‘它’意志的地步?!沈墨……你究竟是谁?!”
沈墨也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他能感觉到,怀中碎片传来的不再是简单的冰凉,而是一种仿佛血脉相连般的呼唤与雀跃。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这股古老威严的冰寒气息压迫下,对面幽冥殿主周身那完美的、如同深渊般的气息,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掩饰的……紊乱与破绽!
那并非力量上的削弱,而更像是某种伪装被强行剥开了一角,露出了其下隐藏的、截然不同的本质!
机不可失!
沈墨虽不知缘由,但战斗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强压下因冰宫异动和对方气息变化带来的心悸,将体内那灰金色的新生力量催谷到极致!身形一动,不再是被动防御或试探,而是主动发起了至今为止最猛烈的攻击!
【轮回剑域·万象寂灭】!
他周身的灰金色领域骤然扩张,不再是三丈,而是笼罩了半个玄冰台!领域之内,光线扭曲,声音消失,连那弥漫的古老冰寒气息都被暂时排斥在外!唯有那纯粹的、代表着万物终结与轮回起点的寂灭剑意,充斥每一寸空间!
沈墨并指如剑,人随指走,整个人化作一道灰金色的流光,直射幽冥殿主!指锋过处,空间仿佛被划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黑色伤痕,吞噬一切!
这一击,蕴含了他新生的所有感悟,所有力量,乃至不屈的意志!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幽冥殿主眼中惊怒未消,却也不得不凝神应对。他冷哼一声,周身幽冥死气再次汹涌,试图稳定那出现紊乱的气息,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诡异的印诀,引动周遭被压制的死气,化作一面雕刻着无数哀嚎鬼面的漆黑盾牌,挡在身前!
“幽冥盾·万鬼朝宗!”
盾牌之上,万鬼嘶嚎,形成强大的精神冲击与物理防御!
灰金色指剑与万鬼黑盾,再次悍然对撞!
“轰——!!!!!”
这一次,是实实在在、惊天动地的巨响!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玄冰台上那些本就布满裂痕的冰柱再也支撑不住,纷纷拦腰折断、崩塌!平台地面被硬生生削低了三尺!连天空中那轮幽绿色的“月亮”也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在两者力量极致碰撞、相互湮灭、光芒最盛、也最混乱的刹那——
借助着冰魄玄晶蓝光的照耀,借助着自身轮回剑意对能量本质的洞察,更借助着对方那因冰宫异动而暴露的一丝气息破绽……
沈墨的灵觉,终于穿透了幽冥殿主周身那层厚重的、由纯粹幽冥死气与无上威严构筑的伪装,捕捉到了那深藏于核心处的一缕……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气息!
那气息,冰冷、死寂、充满了毁灭与不甘,却又带着一丝……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磨灭的烙印!
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几乎被他刻意遗忘的名字,伴随着无数破碎的、染血的画面,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在那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视线依旧模糊的瞬间,沈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巨大痛苦的质问:
“你……你的气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我沈家……《寂灭剑典》本源心法的痕迹?!还有那股……冰冷的死意……像极了……像极了当年寒寂雪原上……”
他死死盯着能量中心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你究竟是谁?!与我沈家灭门,有何关系?!”
能量乱流缓缓平息。
幽冥殿主的身影重新显现。他依旧立于原地,那面万鬼黑盾已然消失,他玄黑色的长袍袖口处,出现了一道被撕裂的痕迹,一缕苍白的发丝,被逸散的剑气削断,缓缓飘落。
他,竟然在刚才那一击中,受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损伤!
然而,他此刻却并未因受伤而愤怒,反而用一种极其复杂、混合了欣赏、嘲弄、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情绪的目光,看着状若疯狂的沈墨。
听到沈墨那如同泣血般的质问,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低沉,逐渐变得高亢,充满了讽刺与一种解脱般的疯狂。
“呵呵……哈哈哈哈……终于……还是被你察觉了吗?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这份敏锐,这份对力量的感知,果然流着我沈家的血!”
他缓缓抬起手,在沈墨如同被雷霆劈中、彻底僵直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摘下了脸上那层一直存在的、由精纯幽冥死气凝聚而成的、如同面具般的能量伪装!
伪装之下,露出的是一张……
与沈墨记忆中,那个在他年幼时便已“陨落”于寒寂雪原、沈家上一代最惊才绝艳的天才、他的亲生父亲——沈渊,有着七八分相似,却更加苍白、更加冰冷、眼神中充满了无尽野望与漠然的脸庞!
只是,这张脸上,再无半分属于“人”的情感,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死寂,与执掌轮回、漠视众生的威严。
“重新认识一下,墨儿。”
幽冥殿主,或者说,沈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为父,幽冥殿主,沈渊。”
“沈家灭门的真正主导者,亦是……赐予你这份轮回力量,引导你走到今天的……幕后之人。”
沈墨如遭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他眼前崩塌、旋转。
父亲……没死?
那个他从小崇拜、却又因“早逝”而让他背负了太多遗憾与压力的父亲……
竟然是幽冥殿主?!
是沈家灭门的真凶?!
是这一切灾难与痛苦的源头?!
甚至……自己这身纠缠着痛苦与力量、让他几乎堕入魔道的力量,也是他……“赐予”的?!
巨大的冲击与背叛感,如同无数把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与灵魂!他身形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周身的灰金色领域剧烈波动,濒临崩溃的边缘。
而沈渊(幽冥殿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病态的满足,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冰雪与死亡的世界,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与冰冷:
“很痛苦,是吗?很难以置信,是吗?”
“但这,就是真相!弱肉强食,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与永恒,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理!所谓的家族、亲情、道义,不过是束缚蝼蚁的可笑枷锁!”
“来吧,墨儿!回到为父身边!你我父子联手,以这轮回之力,开启冰宫,执掌那超越生死、凌驾众生的终极奥秘!这天下,这轮回,都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