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楼雅阁内,联盟初成的些许暖意,被顾砚之带来的两个噩耗瞬间冻结。京城联络点被血洗,陆惊澜身陷囹圄遭受刑讯!这两个消息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林清音本就紧绷的心弦上。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若非及时扶住桌案,几乎要软倒在地。胸口那沉寂的寂灭死气,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与方才强行催动音攻的消耗,如同苏醒的毒龙,再次翻腾起来,带来钻心的绞痛。
“陆大人……”她低声呢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清醒。那个在十里亭外为她挡下所有风雨的身影,那个不惜与东厂决裂、前程尽毁也要护她周全的男子,最终还是被她拖入了这万丈深渊!愧疚与担忧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与此同时,怀中青铜古镜传来的滚烫触感,以及镜面上那代表沈墨状态、正被无尽黑暗与诡异祭坛虚影吞噬的景象,更是让她心如刀绞。北方南方,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皆因她而身处绝境!
金破山、李逵、韩无影三人看着林清音瞬间苍白的脸色与眼中无法掩饰的痛苦,神色各异。金破山眉头紧锁,李逵笑容消失,韩无影眼神微动。他们刚刚认可这位年轻的领袖,便立刻感受到了她所背负的沉重压力与面临的可怕对手。
“楼主,保重身体!”顾砚之急忙上前,想要扶住林清音,却被她抬手阻止。
林清音强行站直身体,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与眼眶的酸涩。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看向三位刚刚表态支持的豪强,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三位前辈,局势危急,想必诸位已然明了。东厂咄咄逼人,幽冥殿肆虐北方,朝廷……态度暧昧。我等已无退路。”
金破山重重一拍桌子,须发皆张:“哼!东厂阉狗,欺人太甚!陆大人是条汉子,不能让他就这么折在里面!林楼主,你说怎么办,我老金听你的!”
李逵眯着眼睛,胖脸上闪过一丝精光:“京城水深,硬闯救人绝非良策。不过,咱们在朝中,也并非全无手脚可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砚之。
韩无影则言简意赅:“巴山剑庐,有十三死士,可入京。”
林清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三人的表态,无疑是雪中送炭。她摇了摇头:“多谢三位好意。但陆大人之事,牵扯朝廷法度,贸然行动,恐授人以柄,正中东厂下怀。此事,需从长计议,动用非常之法。”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砚之:“顾老,立刻动用我们埋在朝廷内部最深的那几条线,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陆大人被关押的具体位置、所受刑讯程度,以及……陛下对此事的真实态度。同时,将东厂曹无咎在十里亭外,为逼问我下落而滥杀无辜、并与幽冥殿疑似有所勾连的‘证据’,通过可靠渠道,悄然递交给与东厂素来不睦的几位御史和清流官员。”
她要反击!不仅要营救陆惊澜,还要借此机会,反将曹无咎一军!
顾砚之精神一振,肃然领命:“老朽明白!这就去办!”
就在顾砚之领命欲去之时,阁楼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名锦衣卫装扮的汉子,在听雨楼弟子的引领下,快步走了进来。此人乃是陆惊澜的心腹下属之一,名唤赵旗,此刻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愤。
“林姑娘!”赵旗看到林清音,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枚用火漆密封的细小铜管,声音哽咽,“这是大人入北镇抚司前,命我无论如何也要亲手交到您手上的!他说……您看了自然明白!”
林清音心中一颤,接过那尚带着体温的铜管。她小心翼翼地捏碎火漆,取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小张纸条。
纸条上,是陆惊澜那熟悉而略带潦草的字迹,显然书写时情况紧急:
“京中事,吾自有计较,勿忧。
朝局将变,东厂气数已尽。
三日后,城南‘枯荣寺’,见一老僧,示之以佩,可得臂助。
保重自身,切切。——澜”
没有诉说牢狱之苦,没有抱怨自身遭遇,只有冷静的安排与不变的叮嘱。“勿忧”、“保重自身”,寥寥数语,却仿佛那个男人就站在眼前,用他特有的方式,告诉她一切尽在掌握,让她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
林清音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她紧紧攥着纸条,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的那份决绝与……深藏的眷恋。他身陷绝境,想的却依旧是如何为她铺路,如何保全她!
“陆大人……还说了什么?”林清音声音微颤地问赵旗。
赵旗虎目含泪,低声道:“大人说……他不在时,请姑娘万事小心。锦衣卫内部,他已做了安排,会有人暗中配合顾老的行动。还有……大人说,他对不起姑娘,未能……”后面的话,他似乎难以启齿。
林清音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她明白了。陆惊澜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扫清障碍,铺平道路,甚至可能……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一场以自身为饵,彻底扳倒东厂的豪赌!
阁内再次陷入沉默。金破山等人看着林清音手中那小小的纸条,神色复杂。他们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也能体会到陆惊澜那看似冷酷权臣外表下,深藏的铁血柔情与惊人魄力。
林清音缓缓将纸条折好,贴身收藏,与那枚青白发结放在一起。她抬起头时,眼中的脆弱与悲伤已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光芒所取代。陆惊澜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那么,她也不能辜负这份守护。
“顾老,”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沉稳,“按陆大人的安排行事。同时,加快我们自身的整合步伐。金总镖头,请立刻联络各地镖局,构建情报传递网络;李寨主,洞庭水运需加强管控,监视可疑人物往来;韩先生,请派遣得力人手,协助顾老调查京城动向,并密切关注北方幽冥殿的进一步消息。”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展现出她作为领袖的迅速成长与决断力。
三人再无异议,肃然应诺。
就在众人领命,准备各自行动之际,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萧月如,忽然走到窗边,望向北方的天空,她的手中,那枚“月影传书”的羊皮卷筒,正散发着微弱的、只有她能感应到的波动。
她猛地转身,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骇:
“林清音!北方急报!”
“幽冥殿‘北冥使’已在寒寂雪原边缘,布下‘九幽唤魔大阵’!”
“他们……他们不是要杀沈墨!”
“他们是要以他为‘容器’,接引幽冥殿供奉的‘远古魔影’降临!”
“阵法……即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