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如洗,微风拂过墓园新栽的松柏,带来沙沙的轻响。这里的空气干净清冽,与城市重建的喧嚣隔着一段距离,唯有安宁与肃穆。
林御的墓并不起眼,混在一片为那场战争牺牲者设立的陵园中。一块简单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面只刻着他的名字、生卒年月,以及一行小字:“暗影中的守护者”。没有照片,没有冗长的墓志铭,干净利落,一如他生前。
四道身影,沿着洁净的石板小径,缓缓走来。
罗凛走在最前,依旧是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但周身那股冰封的锐气已内敛许多,只是眼神在触及那块墓碑时,依旧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黯。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狭长的、样式古朴的木盒。
雷昊跟在他身侧,步伐比往常慢了些,那条重伤的左腿还是有些不便。他换上了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绷紧了壮硕的身材,脸上惯常的豪爽不见了,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肃穆。他手里拎着一小坛未开封的酒。
苏知意走在稍后,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需要借助一支简单的手杖保持平衡。他走得很慢,却很稳,目光扫过沿途的墓碑,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带着学者式的沉静哀思,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空着手,但口袋里似乎放着什么。
叶灵走在最后,他不需要手杖,步伐轻缓,蒙着丝绢的眼睛“望”着前方引路的罗凛的背影。他的感知比其他人都更敏锐,能“听”到这里弥漫的宁静与悲伤交织的能量场。他手中捻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摘来的、形状奇特的树叶。
他们在林御的墓前停下,一字排开。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声穿过松柏。
罗凛沉默地俯身,将那个狭长的木盒轻轻放在墓碑前,打开。里面是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匕首,刃身幽暗无光,刀柄被摩挲得温润——那是林御最惯用的一对匕首中的其中一把,另一把随他一同葬在了混沌海深处。这一把,是他留在基地的备用品,曾被精心保养过。
雷昊将那坛酒放在匕首旁边,粗声粗气地低声道:“兄弟,最好的‘烧刀子’,够劲。以前出任务前总想找你喝一口,你丫老是嫌误事……现在,没人管了。”他的声音有些发哽,用力眨了眨眼,把某些情绪逼回去。
苏知意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擦得锃亮的金属零件,像是某种精密仪器上的齿轮,也轻轻放下。“从你以前改装的潜行装备里找到的。”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理性的怀念,“……精度很高。”
叶灵弯下腰,将那片树叶放在墓碑的基座上,指尖在其上停留了片刻,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能量流转而过,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安魂曲。“巷子里的老槐树新发的叶子,能宁神。”他轻声说,像是说给墓中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做完这一切,四人再次陷入沉默。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墓碑和那些微薄的祭品上。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记忆的碎片无声地在每个人脑海中翻涌: 是那个总是隐藏在阴影中、关键时刻却如鬼魅般现身解决麻烦的身影; 是那双在战术会议上总是冷静锐利、洞察细节的眼睛; 是那场最终之战中,决绝地、以生命为代价撕开boSS防御的惊鸿一瞥……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嚎啕悲声。 只有男人之间最深沉的、无言的怀念。
站了不知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罗凛最先动了,他极轻微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抬起手,极其郑重地、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墓碑,如同一次无声的告别。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身旁的同伴。
雷昊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挺直了腰板。 苏知意扶了扶眼镜,将手杖握紧。 叶灵微微侧首,“望”向来的方向。
四人不再回头,沿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
风依旧吹过,拂动着墓碑前的树叶,轻抚着那柄无声的匕首,那坛未开的烈酒,那枚冰冷的齿轮。
暗影已然安息。 而生者,仍需前行。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