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神都洛阳,万象神宫。
大朝会的氛围与往日不同,多了几分凝重,几分期待。百官肃立,目光都聚焦在御阶之下那个身着郡王衮服的身影上——安定郡王林薇,今日亲自上朝了。
这是她封王开府后,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大朝会上。
武则天端坐龙椅,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半年不见,这个孩子更显沉稳了,眉宇间少了些青涩,多了些坚毅;少了些锐气,多了些从容。
“安定郡王,”武则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你不在北疆镇守,回京上朝,所为何事?”
林薇出列,深深一揖:“启禀陛下,臣此次回京,一是述职,汇报北疆半年来的情况;二是请命,请求陛下允许臣做一件大事。”
“哦?”武则天挑眉,“什么大事?”
林薇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高举:“臣请自荐,兼任汴州刺史,将北疆新政,在汴州全面推行,打造新政样板,为天下先!”
话音落下,满朝哗然。
汴州?那可是中原腹地,交通枢纽,富庶之地,也是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安定郡王不在北疆好好待着,居然要去汴州推行新政?这不是虎口拔牙吗?
郑元礼首先按捺不住,出列道:“陛下!安定郡王此议,万万不可!汴州乃中原重镇,朝廷赋税重地,岂能轻动?况且新政在北疆试行,成效尚未可知,怎能贸然推广?”
立刻有十几个官员附和:
“郑尚书所言极是!”
“汴州不可轻动!”
“安定郡王这是好大喜功!”
林薇却神色不变,等他们说完,才缓缓开口:“郑尚书说新政成效尚未可知,那臣今日,就向陛下和诸位同僚,汇报北疆半年的成效。”
她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册子:“这是北疆七州半年来的详细政绩册。请容臣一一道来。”
她翻开册子,声音清朗有力:“第一,民生改善。半年时间,北疆新增垦田三十五万八千亩,新增水利工程二十八处,新增官营工坊四十二个,新增义学七十九所。百姓赋税减免三成,边军粮饷增加三成。”
“第二,边防巩固。整训边军五万,裁汰老弱,补充精壮。修缮要塞七处,新建烽火台二十三座,训练乡勇一万二千人。半年内,击退突厥小股骚扰十七次,生擒敌酋三人。”
“第三,财政增收。虽减免百姓赋税三成,但因新垦田亩、新增工坊、发展边贸,北疆七州整体赋税收入,反而比去年同期增长两成。”
“第四,民心所向。北疆百姓自发组织,敬献‘万民伞’七把,联名上书三百二十七份,签名按印者超过六十万人。”
她每报一个数字,朝堂上的骚动就减少一分;每说一项成绩,反对的声音就微弱一分。
当说到“六十万百姓联名”时,整个大殿已经鸦雀无声。
这些数字太震撼了。
半年时间,一个被突厥袭扰、民生凋敝的边陲之地,居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已经不是政绩,这是奇迹!
林薇合上册子,目光扫过百官:“这些成绩,是北疆将士用命、百姓支持、官员努力的结果,也是新政成效的最好证明。但臣以为,这还不够。”
她转向武则天,深深一揖:“陛下,北疆地处边陲,地广人稀,推行新政相对容易。但新政的真正考验,在中原,在汴州这样的富庶之地,在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若能在汴州成功推行新政,打造出样板,那推广全国,便水到渠成。”
郑元礼忍不住反驳:“安定郡王,你说得轻巧!汴州情况复杂,岂是北疆可比?强行推行新政,万一引发动乱,谁来负责?”
“臣负责!”林薇毫不犹豫,“臣愿立军令状!一年之内,若不能在汴州做出成绩,不能将汴州打造成新政样板,臣自请削爵罢官,永不叙用!”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军令状!削爵罢官!永不叙用!
这是赌上了一切啊!
武则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面上依旧平静:“安定郡王,你可想清楚了?汴州不比北疆,那里的世家,那里的官员,那里的情况,都复杂得多。”
“臣想清楚了。”林薇坚定地说,“正因为复杂,正因为困难,才更需要有人去做。臣愿为天下先,为新政开路,为后世探路。纵然千难万险,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这番话,掷地有声,震人心魄。
朝堂上许多原本持中立态度的官员,都被打动了。
是啊,改革总是艰难的,总要有人去闯,去试,去付出代价。安定郡王一个女子,尚且有这样的勇气和担当,他们这些男子,又怎能袖手旁观?
张柬之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陛下,老臣以为,安定郡王之请,勇气可嘉,担当可敬。汴州试行新政,确实风险很大,但若能成功,意义更大。老臣支持郡王!”
有张柬之带头,狄仁杰也出列:“陛下,老臣也支持。新政利国利民,方向正确。但如何推行,需要探索。安定郡王愿去汴州试点,这是为国分忧,为民请命。老臣请求陛下,准其所请!”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官员站出来支持。
虽然比起反对的声音还是少数,但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武则天看着朝堂上的争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缓缓开口:“安定郡王。”
“臣在。”
“你可知,去汴州推行新政,会面临什么?”
“臣知道。会面临世家的抵制,官员的阻挠,甚至可能引发动乱。”
“那你为何还要去?”
“因为臣相信,新政是对的;因为臣相信,百姓是支持的;因为臣相信,只要方法得当,措施得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武则天沉默片刻,又问:“你需要什么支持?”
林薇早有准备:“第一,请陛下授予臣‘汴州刺史兼观察使’之职,总揽汴州军政大权,允许臣便宜行事。”
“准。”
“第二,请陛下准许臣从北疆带一批得力官员和专业人员前往汴州。”
“准。”
“第三,请陛下在朝中给予支持,至少保证汴州的新政不被随意干扰。”
武则天目光扫过郑元礼等人:“这一点,朕可以保证。一年之内,关于汴州新政的争议,一律留中不发。一切等一年后,看成效再议。”
郑元礼等人脸色大变,但不敢反对。
林薇深深一揖:“谢陛下!有陛下这三条支持,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好!”武则天站起身,“那朕就准你所请。封安定郡王林薇为汴州刺史、汴州观察使,总揽汴州军政,便宜行事。一年为期,朕要看成效。”
“臣领旨!谢陛下!”
退朝后,林薇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被武则天召到长生殿。
御书房内,武则天屏退左右,只留狄仁杰在侧。
“林薇,”女皇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你今日在朝堂上,表现得很好。有胆识,有担当,更有智慧。”
林薇恭敬道:“谢陛下夸奖。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武则天轻叹一声,“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去汴州?”
林薇略一思索:“臣以为,陛下是想让新政在中原打开局面。”
“这是一方面。”武则天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宫城,“更重要的是,朕要你历练,要你在更复杂的环境里,学会如何治理国家,如何驾驭群臣,如何平衡各方。”
她转身看着林薇:“在北疆,你面对的主要是突厥和边患,情况相对简单。但在汴州,你要面对的是盘根错节的世家,是老奸巨猾的官员,是各种利益纠葛。这才是真正治理一个国家的考验。”
林薇心中一凛:“臣明白了。汴州是陛下给臣的考场。”
“不错。”武则天点头,“你若能在汴州成功,就证明你有能力治理更大的地方,承担更重的责任。到时候……”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林薇深深一揖:“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期望。”
“光有决心还不够。”武则天走回御座,“狄公。”
狄仁杰上前:“老臣在。”
“你把汴州的情况,详细跟她说说。哪些家族要注意,哪些官员可以争取,哪些问题要优先解决。”
“老臣遵命。”
狄仁杰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铺在案上:“王爷,汴州的情况,确实复杂。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他详细讲解了汴州的世家格局、官场生态、经济状况、民生问题。
汴州有四大世家:王、谢、袁、萧。其中王家与太原王氏同宗,谢家是南朝谢氏后裔,袁家与汝南袁氏有亲,萧家更是兰陵萧氏分支。这四家掌控着汴州七成以上的土地和商业。
官场上,汴州刺史是个老滑头,名叫周兴,是武三思的门生。下面的大小官员,多半与四大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经济上,汴州是漕运枢纽,商业发达,但财富主要集中在世家手中,普通百姓生活艰难。
民生上,土地兼并严重,水利年久失修,赋税沉重,民怨颇大。
“总的来说,”狄仁杰总结道,“汴州是块硬骨头。但正因为硬,啃下来才更有价值。”
林薇认真听着,不时提问,不时记录。
等狄仁杰说完,她已经对汴州有了清晰的了解。
“谢狄公指点。”林薇郑重道,“学生心中有数了。”
武则天满意地点头:“看来你已经有了打算。说说看,到了汴州,你准备怎么做?”
林薇整理了一下思路:“臣准备分四步走。”
“第一步,摸清情况。用一个月时间,全面了解汴州的土地、人口、赋税、水利、治安等基本情况,同时摸清世家和官员的底细。”
“第二步,争取民心。先做几件让百姓得实惠的事,比如修一段水利,减一部分赋税,办几所义学。让百姓看到新政的好处,赢得民心支持。”
“第三步,分化瓦解。对四大世家和官员,采取分化策略。拉拢可以拉拢的,争取可以争取的,孤立顽固不化的,打击罪大恶极的。”
“第四步,全面推行。在前三步的基础上,全面推行新政,打造汴州样板。”
武则天听完,赞许道:“思路清晰,步骤稳妥。但记住,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了汴州,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遇到问题,多与狄公商议,也可以直接给朕上密折。”
“臣谨记。”
“去吧。”武则天摆摆手,“回去好好准备。十日后出发,朕在神都,等你的好消息。”
“臣告退。”
从长生殿出来,林薇心中充满力量。
她知道,这次去汴州,不仅是为了推行新政,更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赢得未来。
回到在神都的临时府邸,李元芳、苏显儿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王爷,朝会结果如何?”李元芳关切地问。
林薇将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既振奋又担忧。
振奋的是,陛下全力支持,王爷可以放手去干;担忧的是,汴州情况复杂,前路艰险。
“王爷,”苏显儿道,“‘听风’已经开始收集汴州的情报。根据初步掌握的情况,汴州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四大世家在汴州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刺史周兴更是武三思的心腹,绝不会配合我们。”
虺文忠冷冷道:“不配合就清除。属下的‘淬火’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行动。”
林薇摆摆手:“不能蛮干。汴州不是北疆,那里是中原腹地,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我们要以智取胜,以理服人。”
她看向众人:“这次去汴州,我只带少量精锐。李长史、苏司马、虺统领随我去。崔参军、陈主事、张主事留在北疆,继续推行新政,稳住大局。”
“王爷,”李元芳担忧道,“只带这么点人,会不会太冒险?”
“人少才灵活。”林薇笑道,“我们是去推行新政,不是去打仗。带多了人,反而引人注目,增加阻力。”
她顿了顿,正色道:“而且,我相信你们。有元芳统筹全局,有显儿掌控情报,有文忠护卫安全,还有什么好怕的?”
三人闻言,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末将(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护卫王爷周全,保证新政成功!”
接下来的十天,林薇忙着做各种准备。
她详细研究了汴州的地理、历史、经济、文化;她仔细分析了四大世家的族谱、产业、人际关系;她反复推敲了推行新政的策略、步骤、可能遇到的问题及应对之策。
同时,她也与北疆的官员一一谈话,安排好后方的各项工作。
崔浞、陈平、张仪等人虽然不舍,但都表示会守好北疆,等待王爷凯旋。
九月初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
林薇独自在书房里,最后检查行装。
案上放着一封密信,是狄仁杰派人送来的。信中详细列出了汴州可以争取的官员名单,需要注意的危险人物,以及几个关键问题的处理建议。
信的末尾,狄仁杰写道:“王爷此去,任重道远。但老臣相信,以王爷之才智,以王爷之担当,必能克服万难,取得成功。老臣在神都,静候佳音。”
林薇将信仔细收好,心中充满感激。
有狄公这样的良师,有陛下这样的明君,有战友这样的支持,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星空。
明天,她就要去汴州了。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敌人,开始一场新的战斗。
但她不惧。
因为她心中,有光,有信念,有理想。
这光,将照亮最黑暗的夜;
这信念,将支撑最艰难的路;
这理想,将指引最遥远的未来。
而她,林薇,将带着这光、这信念、这理想,前往汴州。
去推行新政,去打造样板,去开创一个新时代。
她知道,这条路很难,很险。
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迎接一切挑战,
准备好克服一切困难,
准备好创造一切奇迹。
因为她是林薇,
是安定郡王,
是这个时代的选择,
是历史的推动者。
她将用自己的行动,
证明新政的正确,
证明理想的伟大,
证明一个女子,
也能改变天下。
这,就是她的使命,
也是她的荣耀。
而她,已经启程。
向着汴州,
向着未来,
向着那个她梦想中的盛世,
坚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