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KtV的扫荡行动结束后的第二天傍晚，苏哲再次出现在那条灰扑扑的小巷里。
他穿着便装，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手里拿着一袋从路边摊买的包子。
路灯还没全亮，巷子里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在风中摇晃。
苏哲靠在墙边，咬了口包子，眼睛盯着KtV的后门。
昨晚那个女人，叫阿玲。
员工登记表上写着她的住址，但苏哲没有直接去找她。
他知道，上门只会把人吓跑。
他在等。
等她主动回来。
单身母亲，带着孩子，在KtV当服务员，这种人最缺的就是钱。
昨晚那场扫荡，老板肯定扣了她的工资。她会回来的。
果然，七点刚过，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阿玲。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肩上挎着个旧布包，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孩子脸色苍白，不时咳嗽两声。
阿玲走得很快，不时回头张望，像只受惊的兔子。
她推开后门，直接走进了KtV的员工休息室。
苏哲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继续吃包子。
五分钟后，里面传来争吵声。
“赵老板，我的工资……”
“工资？你还好意思要工资？昨晚警察来查，你第一个跑，害得我们被罚了五万块！这钱你出吗？”
“我……我没有……我只是……”
“行了行了，别废话！这个月的工资扣一半，下个月再说！”
“不行！我孩子要看病，您不能……”
“看病？关我什么事？你爱看不看，反正钱没有！”
啪——
一声脆响。
苏哲皱了皱眉，把包子塞进嘴里,推门走了进去。
休息室里，阿玲捂着脸，眼眶通红。
那个大腹便便的赵老板正叉着腰，一脸不耐烦。
小男孩躲在阿玲身后，眼睛里满是恐惧。
“怎么回事？”苏哲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赵老板转过头，看见苏哲，脸色顿时变了。
“你……你是昨晚那个警察！”
“嗯。”苏哲走过去，看了眼阿玲，“我听见你们在吵架。”
“没，没什么，就是谈工资的事……”赵老板陪着笑脸，“警官，您这是……”
“我来拿东西。”苏哲随口扯了个理由，然后看向阿玲，“你的工资，他不给？”
阿玲愣住了。
她认出了苏哲——昨晚扫荡时,就是这个年轻警察，一直盯着她看。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抱紧了孩子。
“没……没事，我……我不要了……”
“不要？”苏哲眉头一挑，“你做了一个月的工，凭什么不要？”
他转向赵老板，语气平静：
“赵老板，员工的工资，该给还是要给的。”
“这……警官，您也知道，昨晚那事儿闹得……”
“昨晚的事是昨晚的事，工资是工资。”苏哲打断他，“她有劳动合同吗？”
“有……”
“那就按合同办。该给多少，一分不能少。”
赵老板的脸色涨红，但他不敢顶撞警察，只能不情不愿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沓钱，数了数，扔在桌上。
“拿去！”
阿玲呆呆地看着那些钱，不敢动。
“拿着。”苏哲说。
她犹豫了几秒，才颤抖着手把钱捡起来，塞进包里。
“谢……谢谢……”
她拉着孩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苏哲叫住她。
阿玲的身体僵住了。
“你……你还想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我没说你知道什么。”苏哲看了眼她身后的孩子，“孩子咳得挺厉害的，去看过医生吗？”
阿玲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警察会问这个。
“没……没事，就是普通感冒……”
“普通感冒不会咳这么久。”苏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附近有个社区诊所，我认识里面的医生。你带孩子去看看，就说是我介绍的，他会给你便宜点。”
阿玲盯着那张名片，不敢接。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看你带着孩子不容易。”苏哲的语气很平静，“就这么简单。”
阿玲的眼眶红了。
她犹豫了很久，才伸手接过名片，然后匆匆拉着孩子离开了。
赵老板看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
“警官，您这是……”
“少废话。”苏哲瞥了他一眼，“以后对员工好点，不然下次查到你，可就不是罚五万的事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走出巷子，苏哲点了根烟，站在路边发呆。
他知道，阿玲肯定不会马上信任他。
但没关系。
种子已经埋下了。
另一边，阿玲牵着孩子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她的手一直在抖。
孩子仰起头，小声问：
“妈妈，那个叔叔是好人吗？”
阿玲愣了愣，低头看着儿子。
“妈妈也不知道。”
她捏着那张名片，上面印着几个字：
苏哲 云川市公安局刑警
还有一串手机号码。
阿玲的心跳得很快。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警察。
但她想起刚才他帮自己要工资时的样子，还有他看孩子时眼神里的关切……
那不像是装的。
回到家，阿玲把那张名片塞进抽屉最里面，然后抱着儿子坐在床边发呆。
孩子又咳了起来。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小军……你到底在哪里……”
她的弟弟，已经失踪三个星期了。
与此同时，苏哲回到了临时住处。
他坐在桌前，打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几行字：
阿玲，30岁左右，单身母亲，在夜未央KtV工作。
儿子4-5岁，身体不好，经常咳嗽。
疑似知情人，但极度恐惧警察。
下一步：继续接触，建立信任。
他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
做卧底的时候，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普通人，被裹挟进黑暗里，想逃逃不掉，想说又不敢说。
他们不是罪犯。
只是……倒霉。
苏哲合上笔记本，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