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丞。”
楚瑶再次坐正身子，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说：“我不是在反驳你，我是在告知你……我的决定。”
“什么决定？”四个字，每一个字，司丞都咬的极其用力，喉咙艰涩无比，金色的瞳仁竖直，眼中有淡淡的红。
“我想看一看未来，我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未来的情况很糟糕，我们可以早做准备。”
“你……”司丞的声音有些哑，“怎么保证一定能看见未来？”
“我看见过，你忘记了？”楚瑶弯了弯眉眼。
她笑得很好看，好看得司丞的心口发沉，“记得。”
在盛京那次，她在与“h-EV-001”连结后，亲口说过，她看见了三年后的祁璟。
司丞：“是什么样的未来？”
楚瑶没有隐瞒：“我看见了一年后的分海战争，祁璟在盛海战场上搏命，他可能会死。”
对于那次连结，她曾经质疑过。
因为，在上一世，祁璟并没有参与分海战争的前线作战。
可当她与楚迟的接触越深，对“拉普拉斯妖”的时间特性越加了解，她对重生的概念就越加模糊。
“所以是为了祁璟？”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司丞少见情绪化的口不择言。
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生气，楚瑶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她小小的撒了个娇，“谈正事呢，不许闹别扭。”
司丞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同样无奈，“至少给我一个理由，能说服我的理由。”
“如果这个世界死了，我们也会死，我想我们活着。”楚瑶深深望着他，眸光明亮有神，她在努力表达自己的积极心态。
她想活着。
也许最开始，她只是想要找出自己死亡的原因，避免自己的死亡。
可现在，这条走向末日的死路上，已经不再只是她和外公外婆的生死，还有他们……
还有全人类。
还有这个世界。
如果有那么一天，连地球都“死”了……
那还有什么能够活下来呢？
司丞怔住，什么叫这个世界死了？
看出司丞的困惑，楚瑶轻叹一口气，“楚迟的母亲曾经连结过‘拉普拉斯妖’，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结局……是湮灭。”
向来冷静沉着的男人，眼中有惊涛掠过。
他应该质疑预见未来的不真实性，并坚持未来的不确定性。
但如果。
“湮灭”这样的字句出自楚迟母亲之口，并且楚迟对此持赞同态度……
司丞不得不相信，也只能相信。
楚瑶知道，只要她搬出“楚袖”和“楚迟”，司丞一定会信。
这样的理由也许单薄，但他的理智一定会权衡利弊。
在获得世界毁灭的真相和她的长时间昏迷之间，他会选择前者。
最终，他还是会同意她的决定。
但在此时此刻，楚瑶忽然很想跟眼前这人，袒露自己真正的秘密，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也许是这样一个面对面，但又不是真实面对面的交谈场景，给了她充分的安全感。
也可能是所有人之中，只有司丞能够承接住，她这份过于沉重的秘密。
楚瑶低头，斟酌措辞。
当她重新抬起头，天然的甜糯声线，伴随着来自江南的独特腔调，缓缓述说：“司丞，我是重生者。或者说，我可能拥有某种‘穿越时间线’的能力。”
“对于这一点，其实你和楚煜，在很早以前，就应该有所怀疑了吧？”
司丞神色一僵，启唇，又闭上。
有过怀疑，但只是猜测，因为这样的怀疑过于匪夷所思。
“在我的上辈子，或者说，在上一条时间线，我死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但应该是死了。如果没死的话，我不会出现在这条时间线上。”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重生’了，就跟那些网络小说里写的一样，人在死后执念不散，回到了上一世，重开一局新的人生。”
“但在与‘h-EV-001’连结后，我开始意识到，时间线的存在，并不能用‘重生’来解释。
也许是我所在的那条时间线彻底湮灭了，所以上一条时间线的‘我的意识’，被收束进了现在这条时间线……”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玄幻，但是从科学的角度解释，其实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
“因为‘拉普拉斯妖’？”司丞问。
楚瑶点点头。
“‘拉普拉斯妖’的存在，证明了一点，高维视角下的时间是非线性的，它不止是一条线，它是无数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里都有我们的存在，每一个时间碎片都存在着不同的走向。”
“就像我说的，我的上辈子，在那条时间线，我不认识你，不认识楚煜，不认识楚迟，不认识季暝……”
司丞按在桌上的双手青筋毕露，骨节透出白，“你……”
楚瑶对他摇头，打断道：“那天，我从酒店里醒来后，因为太害怕，直接跑了，去了最近的警察局报案。”
这一瞬，司丞仿佛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我以为是单位科室里的人做的，检查结果是dNA不匹配……”
楚瑶顿了顿，“最后的结果很荒诞，医院取消了我的实习机会，我被学校退学了，我接受不了现实，回了老家，但是错过了‘摇篮’的激活，大雪灾的那几天，外公外婆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瑶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这些记忆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似乎，她的心，始终没能走出这段潮湿泥泞。
“我……那我们呢？”司丞哑着声问。
泪眼朦胧间，楚瑶仿佛看到眼前的男人哭了，她不确定，也不想去确定。
摇摇头，“不知道，警察调过监控，但是没人跟我提过还有你们的存在，可能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禁忌，被他们刻意隐瞒了下来。”
“你是说……我……”男人的声音碎成几段，“我，还有楚煜，祁璟，都没找你？”
“当时没有。”楚瑶抬手擦了擦眼泪，“我不知道你们当时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直到一年后，祁璟才找到我。”
“我跟了他三年，以情人的身份。”
司丞的心脏仿佛被千斤重锤敲碎，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楚瑶对祁璟如此特殊。
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因为嫉妒祁璟，而是因为自己曾经作为一把最锋利的刀，几乎彻底摧毁了眼前这个他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女孩。
“你哭了。”楚瑶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还在流泪，却笑了。
她说，“你别哭，其实知道真相之后，我也不是特别讨厌你们。对你们来说，我也只是个意外，不是我，应该也会有其他人。”
司丞摇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能怪世事无常吧。”楚瑶反倒是安慰起他来，“在认识祁璟之后，除了秦野，我没听他提起过你们几个。”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你在那天之后就畸变了，在当时那种环境，你应该……”
司丞神色怔忪：“我会被立即执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