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秒针跳过了五格，丁浩和沈墨同时转身冲向门口。夜风灌进衣领，街道寂静得反常，远处警笛尚未响起，但两人已知道时间不多。
“林仲文不是在逃。”丁浩边走边说，“他是在赶往下一个节点。”
沈墨快步打开车门，启动通讯设备调出监控画面。画面上，胜利邮务所后巷空无一人，红外热感系统未捕捉到任何活动迹象。可就在三分钟前，该区域电磁信号出现短暂紊乱，持续了十七秒。
“他用了老线路。”丁浩靠在副驾座上闭眼，掌心贴着太阳穴，“那座钟楼的地底连着废弃的主邮路井道，二十年前就停用了，但没断电——有人定期维护。”
沈墨拨通技术组电话：“封锁钟楼周边三百米范围，切断所有非警务通信频段，安排两组便衣从东西两侧接近。”
车子驶入老城区时，天色已暗。胜利邮务所的钟楼孤耸在街角，六角尖顶轮廓割裂夜幕，罗马数字盘静止不动。大门紧闭，门锁完好，可丁浩一靠近，皮肤便泛起细微刺感——像是有东西刚离开不久。
“他来过。”丁浩低声说，“不止一次。”
他们绕至后巷。排水沟旁有半湿的脚印，鞋底纹路清晰，右跟磨损呈斜角，与收藏家死亡现场提取的痕迹一致。沈墨蹲下拍照，随后示意队员分散搜查。
丁浩没有动。他盯着钟楼侧墙的小窗，那里曾是电报室的通风口。魂魄的记忆再次浮现：雨夜、齿轮错位声、滴滴答答的电码。不是求救信号，也不是通用编码，而是某种预设指令的发送节奏。
“他在用钟控系统做掩护。”丁浩睁开眼，“每到整点，机械钟运转会引发电路波动，正好掩盖无线电信号发射。他不需要联网设备，只需要一台接通老线路的电报机。”
沈墨点头：“所以之前查不到他使用现代通讯工具的记录。他是工程师出身，懂得怎么绕开电子监控。”
“而且他知道我们迟早会盯上这里。”丁浩走向墙边铁梯，“所以他留了后手——不是逃跑路线，是备用协议。”
他们从通风井进入钟楼内部。空气干燥，布满灰尘。中央的巨型齿轮组早已停止运转，但角落那台老式电报机外壳微温。丁浩伸手触碰机身背面，指尖传来一丝滞涩的凉意——那是魂息残留的征兆。
“有人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他说，“不止林仲文，还有别的……执念。”
沈墨戴上手套检查机器接口。一个微型接收模块被焊接在输出端，通过地下电缆直连城郊一处私人中继站。数据流向境外，加密方式为四重跳频，每小时自动更换密钥。
“这不是临时架设的。”沈墨皱眉，“至少运作了半年以上。”
丁浩转向控制台下方的暗格。那里本应空置，但他记得魂魄记忆中的细节——双齿不对称钥匙，插入后旋两圈，轻敲三下。他掏出随身小刀，模仿动作撬动底板边缘。
一声轻响，面板弹开。
里面躺着一枚未寄出的信封，火漆印是衔钥匙的乌鸦，与收藏家家中发现的完全相同。丁浩小心取出，打开夹层，一片微型胶卷静静躺在其中。
“交易明细。”他说，“近三年所有非法流转的高价值邮品清单，包括伪造国宝级藏品、替换真品、跨境清关路径……还有境外接应账户。”
沈墨接过胶卷装入证物袋：“足够定罪了。”
话音未落，楼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便衣冲进来报告：“东侧围墙发现攀爬痕迹，目标可能正试图撤离！”
“不对。”丁浩突然抬头，“他不是要走——他是要完成最后一次发送。”
他们冲向电报机。操作面板上的指示灯正在闪烁红光，计时器显示剩余时间：02:17。一旦倒计时归零，一段预录指令将自动发出，触发境外多个仓库同步转移藏品，并销毁所有中间证据。
“阻止它！”沈墨拔枪指向主机箱，“能不能物理切断？”
“不行。”丁浩盯着机器，“这台机子设计过自毁机制，强行断电或破坏线路会立刻引爆内部存储芯片。”
沈墨立即改令：“联系技术组，远程注入干扰程序！”
“来不及。”丁浩伸手按住键盘，“我知道密码。”
他闭上眼，掌心覆上电报机边缘。收藏家魂魄最后的画面再度涌入：林仲文低头看表，默念纸条内容。数字**0721**浮现，紧接着是一串字母组合——不是英文单词，而是摩斯码转写的拼音首字母。
d-Y-b-S-m
“代运保送密。”丁浩睁眼，手指飞快输入，“这是他们的内部验证口令。”
最后一秒，屏幕由红转绿。发送中断，系统锁定。
几乎同时，外头传来制伏声。林仲文在撤离通道被堵截，手中还握着一支注射器，内含透明液体，标签写着“心律抑制剂3型”。
“原计划让公证处经办人突发心脏骤停。”沈墨查看证物，“伪装成过劳猝死，没人会怀疑投毒。”
丁浩站在电报机前，没有动。他能感觉到那些消散在空气中的执念正在缓缓平静——老陈、收藏家，还有更多未曾谋面的受害者。他们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卷入一场以邮品为壳、走私为实的长期行动。
“‘十一号计划’不只是编号。”他低声说，“是从第一任负责人开始延续下来的体系。每一任执行者都被称为‘xI’，每一次行动都对应特定日期和信件。他们利用邮政系统的信任漏洞，把重要文件当作交接凭证。”
沈墨收起对讲机：“专案组已经接手，全市相关邮路正在彻查。”
丁浩点点头，轻轻合上电报机盖板。
他们走出钟楼时，夜风再次吹起衣角。城市灯火铺展前方，看似安宁如常。可他知道，在那些看似普通的信封背后，有多少秘密仍在流转。
沈墨拍了拍他的肩：“回去休息吧。”
丁浩没回答。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钟楼顶端的罗马数字盘。原本停滞的指针，此刻正缓慢移动。
指向七点二十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