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急诊室的通风口滴落，在地面积起一小滩水。秦川靠在金属门框上，左手掌心朝下，指尖微微抽搐。一滴蓝色液体从指缝滑出，落在地面时发出轻微的嘶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迅速吞噬。
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用右手推开了门。
灯光亮起，冷白的光线照在墙上的医疗波扫描仪上。艾琳正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她看了秦川一眼，目光落在他袖口渗出的一抹青紫色痕迹上。
“你本该直接倒下的。”她说。
秦川没回应。他一步步走到检查床边，坐下时动作迟缓，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抵抗某种内部的撕扯。左臂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胛骨下方，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状脉络，颜色深得近乎发黑。
“打开扫描。”他的声音很轻，却没带一丝犹豫。
艾琳盯着他看了两秒，按下按钮。仪器嗡鸣启动，一圈淡蓝色光波自头顶缓缓扫下。光幕在空中展开，显示出秦川体内的能量回路图——原本应是平稳流动的循环路径，此刻却被一团不断扩张的暗色节点占据。那团阴影正以极慢的速度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周围细小的能量支流，将它们反向吸入。
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一条主干道的末端，连接着一段微弱但清晰的波动信号——来自猫老大的基因频率。
“你的身体……”艾琳的声音低了下来，“正在吸收它的生命特征。不是共享，也不是共鸣，是吞噬。”
秦川闭了闭眼。他知道那天晚上的进化并不正常。猫老大从喵喵蜕变为完全体的过程太过剧烈，伴随着持续不断的能量倒灌。他以为那是突破极限的代价，现在才明白，真正的代价才刚开始。
“它还能活多久？”他问。
“我不是在说它。”艾琳调出另一组数据，“我说的是你。这些能量回路已经脱离神经调控系统，自主运行。它们在重组你的细胞结构，替换原有的基因序列。这不是进化，是覆盖。”
秦川猛地睁眼。
就在这时，扫描仪的频率突然升高。一阵刺痛从太阳穴炸开，眼前景象瞬间扭曲。
画面浮现——
昏暗的实验室，玻璃舱内漂浮着一条鲤鱼王。它的尾部被金属脊椎替代，半边脑袋包裹在透明机械壳中，眼球泛着与他手臂同源的蓝光。液体里有电流穿梭，每一次脉冲都会让它抽搐一次。墙上刻着一组螺旋状编码，和废墟城地下基地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记忆回来了。
那天他闯入实验室深处，发现的不只是父亲留下的坐标。还有那些被编号、被改造的生命体名单。最底层的档案上写着：“G型载体适配实验”，参与者编号为“q-07”。
那是他的出生登记号。
意识猛然拉回现实。秦川一把抓住扫描仪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上的图像仍在闪烁，那段基因吞噬的数据曲线越爬越高。
“关掉。”他说。
“再等三分钟。”艾琳没有松手，“这种变化不可能一夜形成。我要知道起点在哪里。”
“我已经知道了。”秦川咬牙，“从我第一次接触能量循环法开始，它就在改写我。我不是在练功，是在配合一场早就设计好的程序。”
艾琳终于回头看他。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导师审视学员的那种冷静，而是带着某种确认后的凝重。
“所以你父母……”
“他们没想让我变强。”秦川打断她，“他们是想阻止这个过程。可失败了。”
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两人同时看去。
屏幕亮起，一条匿名信息弹出：
“你的晶格化正在唤醒沉睡的——”
文字戛然而止。
信号中断。
下一瞬，病房外传来一声闷响。
玻璃炸裂的瞬间，艾琳扑了过来，将秦川从床上拽下。两人翻滚到检查台后方，碎渣簌簌落下。一架黑色无人机贴着天花板掠过，机身底部伸出一根针管状装置，朝着刚才的位置喷射出一道灰雾。
雾气落地即燃，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小坑。
“走！”艾琳低声说，迅速切断主电源。应急灯闪了两下，熄灭。整个房间陷入昏暗，只有扫描仪残存的微光映出模糊轮廓。
秦川撑着地面起身，左臂的纹路因剧烈动作再次扩张，皮肤下传来细微的撕裂感。他摸了摸腰间，精灵球不在。小火龙也不在。他独自一人进了急诊室，没让任何宝可梦跟来。
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艾琳贴着墙移动，伸手示意他往医疗通道深处退。那里有一条维修用的暗道，通向后山隔离区。
无人机在空中盘旋一圈，重新锁定热源信号，调转方向逼近。
秦川屏住呼吸，脚步放轻。每一步都踩在疼痛的边缘。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躁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惊醒。扫描带来的神经共振仍未平息，记忆碎片还在脑海中翻涌——父亲笔记里的警告、母亲最后一次通话时的沉默、还有那个从未公开过的实验代号：“归零计划”。
他忽然停下。
“等等。”他压低声音。
艾琳回头。
“它不是来杀我的。”秦川盯着那架无人机，“是来阻止信息传递。有人不希望我知道真相。”
艾琳皱眉：“你现在知道什么？”
“我不是意外获得这种能力。”秦川抬起左手，纹路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是被制造出来的。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在等待某个条件触发——比如昨晚的时空裂缝，比如猫老大的进化痛苦。这一切都是钥匙。”
空气安静了一瞬。
无人机再次靠近，针管对准通道入口。
艾琳猛地拉开一道检修门：“进去！”
秦川刚要迈步，左臂突然剧痛。整条手臂瞬间僵直，皮肤表面的裂纹加深，渗出一缕蓝液。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
艾琳回头，伸手拉他。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他手机屏幕再次闪了一下。
残存的信息片段还在，最后一个字没显示完。
他死死盯着那半截笔画。
窗外，夜空掠过一道无声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