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秦川的发梢滑下，滴在肩头。小火龙伏在那里，皮毛湿冷，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他一只手扶着墙，指尖抵住金属边缘，另一只手紧紧按在腰间的精灵球上。那枚灰白的球体还残留着温度，像是刚从某种剧烈波动中平息下来。
训练场的地面泛着水光，空气中混着湿气和淡淡的铁锈味。他站在东侧通道口，脚步未动，但每一块肌肉都在抗拒着停滞。他知道这里不是终点，甚至不是中途站——只是必须经过的一段路。
高台上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踩在积水的石板上发出清脆回响。一道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银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制服笔挺，眼神直落而下。
“你回来了。”女人的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幕，“带着伤，也带着不该有的力量。”
秦川抬眼。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行礼。对方的身份他清楚，联盟水系馆主，特训营最高导师之一。她的存在本身就代表规则。
“昨晚的裂缝，是你引发的？”她问。
他依旧沉默。雨水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涩。
“我不关心你去了哪里。”艾琳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定在擂台边缘，“我只看到你让宝可梦承受痛苦，用它的生命去换一场突变式的成长。那是训练家该做的事吗？”
秦川终于开口：“我没有选择。”
“每个人都有选择。”她抬起手，一枚蓝色精灵球腾空而出，旋转一圈后释放出庞大的气息。暴鲤龙自虚空中显现，身躯盘旋升空，鳞片反射着阴沉天色，尾鳍一扫，地面水流轰然腾起，化作数十米高的水墙，横亘于两人之间。
水幕翻涌，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审判之门。
“如果你坚持这条路，那就穿过它。”艾琳语气平静，“不是靠爆发，不是靠牺牲，而是堂堂正正地走过来。否则，你就该停下。”
秦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精灵球。喵喵已经进化成猫老大，过程伴随着剧痛与失控。那一夜他在实验室看见的画面还在脑中翻滚——父亲留下的坐标，刻在墙缝里的字迹，还有那只被锁链吊着的时拉比。
他不能停。
拇指划过球体按钮，光芒闪现。猫老大落地时四爪轻点，金纹在耳尖微微亮起，身体紧绷，目光锁定前方水墙。
“绕过去。”秦川低声说。
猫老大贴地疾行，身形如影，在水雾弥漫的场地上悄然移动。暴鲤龙察觉动静，巨尾猛然拍击空气，水浪再次掀起，朝侧面席卷而去。
猫老大跃起，借力蹬在一根立柱上，翻转避开冲击。它的动作不再完全是本能，多了几分计算与节奏感。这是这些日子一次次对抗留下的痕迹。
艾琳眉头微皱。“你在躲。”
秦川没说话。他知道言语无用。这位馆主信奉的是共生成长，是彼此信任中的稳步前行。而他走的是一条被迫提速的路，每一步都踩在边界线上。
水墙第三次升起，比之前更高更厚，几乎遮蔽了整个擂台视野。暴鲤龙悬浮半空，双眼锁定目标，等待指令。
“现在呢？”艾琳声音压低，“你还打算绕吗？”
秦川闭了闭眼。体内能量仍在紊乱，晶格纹路沿着手臂缓慢游走，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提醒他极限的存在。但他知道，这一刻不能退。
“正面突破。”他说。
猫老大低吼一声，四肢发力，直冲水幕。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秦川掌心发热，蓝纹骤然亮起，一股共鸣自他体内扩散而出，顺着连接感传入宝可梦体内。
水墙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不是被撕开，而是被某种频率震荡出的短暂通路。猫老大穿行其中，如同穿过静止的瀑布，落地时毫无声响。
全场寂静。
艾琳盯着那道消失的裂痕，眼神变了。她不是惊讶于技巧，而是察觉到了什么更深的东西——那种能量的流动方式，不属于常规训练体系，也不属于任何已知进化路径。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她问。
秦川喘了口气，膝盖微弯，支撑着身体重量。雨水浸透衣服，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但他抬头看着她，目光没有偏移。
“你说我伤害它？”他声音沙哑，“可如果我不拼，谁去揭开父母留下的真相？谁去救那些被锁住的神兽？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变强？我不是。我是不得不强。”
艾琳抿紧嘴唇。片刻后，她抬手召回暴鲤龙。巨兽消散前最后看了猫老大一眼，仿佛在确认某种信息。
“你赢了这一轮。”她说，“但你不该把战斗变成唯一的出路。”
“我没有别的路。”秦川重复。
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下。“你的状态不对。能量在体内乱窜，随时可能反噬。你应该休息，而不是继续逼迫自己。”
“休息？”他冷笑了一下，“等我发现更多真相的时候，再谈休息吧。”
艾琳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重的理解。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身影很快融入雨幕。
秦川站在原地，没有动。猫老大走到他身边，轻轻蹭了蹭他的腿。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收回球中。
雨还在下。
他靠着柱子慢慢坐下，手指按在手腕内侧。蓝纹仍在跳动，频率比刚才更快了些。他尝试运转能量循环法，却发现体内的波动变得难以掌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不远处是医疗通道的入口，灯光昏黄，门半开着。他本可以进去，至少做个基础检查。但他没起身。
脑海中浮现出墙上那串坐标，还有最后两个字：等你。
父亲写的。
他咬了咬牙，重新闭上眼，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得稳住这股能量。不能倒在这里，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控。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麻刺感。他睁开眼，发现右手背上的晶格纹路开始微微发烫，颜色由浅蓝转为深青，边缘隐隐泛出紫光。
他试着活动手指，却发现第二节指节僵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再动一次，才恢复正常。
这不是第一次异常。
他缓缓将手收进袖子里，遮住纹路。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雨点不断砸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地面似乎颤了一下，又像是错觉。
他皱眉，凝神倾听。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机械运转的噪音。只有一滴雨水，从头顶檐角落下，打在他额头上，顺着眉骨滑向眼角。
咸的。
他抬手抹了一下，指尖沾了点湿痕。
不是雨水。
他愣了一瞬，还没来及反应，左臂的晶格纹路猛地一缩，随即剧烈扩张，整条手臂瞬间泛起青紫色光泽，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般的脉络。
剧痛袭来。
他闷哼一声，身体向前倾，手撑住地面才没摔倒。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被重物压住。他知道这是能量失衡的征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发新一轮暴走。
但他不能喊人。
也不能倒下。
他咬紧牙关，用还能控制的那只手摸索腰间，取出一枚未标记的灰色药剂。这是他在废墟城找到的应急稳定剂，成分不明，效果未知。现在顾不上了。
拔掉封口，仰头灌下。
液体滑入喉咙的瞬间，胃部猛地抽搐。一股寒意从腹部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他浑身一抖，牙齿打颤，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可那股躁动的能量，确实慢了下来。
他靠着柱子，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抱臂，试图保持体温。意识有些飘忽，但他强迫自己清醒。
雨还在下。
医疗通道的灯依旧亮着。
他望着那扇半开的门，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站起来。
下一秒，左手掌心突然渗出一丝蓝液，顺着指缝滴落，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微不可察的小泡，发出轻微的嘶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