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手还贴在图鉴上，屏幕的余光映在指节边缘，像是刚退去的潮水留下的一道湿痕。他没动，也没抬头，只是把小火龙往怀里收了收。李叔的身影已经快走到桥底，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断续的轻响。
风从洼地往上吹，带着一股铁皮烤过的气味。城门口那几个抽烟的人站起身，其中一个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低头说了句什么。另两人立刻散开，一人走向沙袋堆，另一人走进棚子深处。
“走。”李叔回头招手。
秦川抱紧小火龙，快步跟上。脚下的路越来越窄，碎石被踩得松动，每一步都像要滑出去。靠近城门时，地面铺了一层金属板，表面坑洼不平，边缘焊着锈迹斑斑的支架。一道半开的铁门横在前方，上面挂着块歪斜的牌子，写着“登记处”三个字，漆面剥落大半。
门口站着两个守卫。左边那个正低头记录，右手戴着一只改装过的皮手套，指节处嵌着金属片；右边的就是刚才抽烟的那个，脸上有道疤，从眉骨斜划到嘴角。他看见秦川，目光停在小火龙身上，又缓缓移到他胸前鼓起的位置。
“证件。”疤脸守卫说。
李叔上前一步：“没证件，老规矩，交押金换通行条。”
守卫点头，示意他们站到墙边的检测台前。台子连着一根立杆，顶端装着一个方形仪器，外壳是旧型号的扫描仪，电线裸露在外，用胶带缠了几圈。守卫按下开关，机器嗡了一声，红灯转成绿灯。
“过。”他说。
李叔先走过去，木杖轻轻一点台面，仪器闪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守卫挥了下手，让他通过。
轮到秦川时，他刚迈出一步，怀里的图鉴忽然震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信号提示，更像是某种共振。他下意识按住胸口，可已经晚了——检测仪的绿灯猛地跳成蓝光，紧接着发出短促的蜂鸣。
守卫立刻抬手：“停下。”
秦川顿住，小火龙也跟着绷紧身体。
“你怀里是什么？”守卫盯着他，声音低了些。
“是我的东西。”秦川没撒谎，也没躲闪，“不会伤人。”
“拿出来。”
秦川犹豫了一瞬，想起李叔临走前说的话。他慢慢解开外衣扣子，从内袋取出图鉴，掌心贴着机身，防止它再发出反应。
守卫接过，翻来去看。机身泛着冷光，边角磨损严重，但屏幕依然清晰。他试着按了开机键，画面亮起，显示一行字：【宝可梦图鉴 Ver.0.97】。
“这是精灵球？”守卫问。
“不是。”秦川摇头，“是……手机变的。”
“手机？”守卫皱眉，“哪类收纳装置？注册编号呢？”
“不是收纳装置。”秦川尽量让语气平稳，“它只能记录信息，不能捕捉宝可梦。我原来的世界里，人人都有这种设备，用来查资料、通话、导航。”
守卫眼神变了。他把图鉴举到眼前，对着光看了看内部结构，然后放到检测仪上重新扫描。这次机器直接黑屏，几秒后跳出一串乱码，接着是一条起伏的波形线。
“数据不匹配。”他低声说，“系统识别不了。”
旁边的记录员抬起头：“是不是新型号？最近有几个团伙在倒卖改装探测器。”
“不像。”守卫摩挲着图鉴边缘，“这材质……没见过。而且它刚才主动响应了扫描频率。”
他忽然抬头：“你从哪儿来的？”
“外面。”秦川答，“跟着李叔一路走过来的。”
守卫看向李叔：“你是他监护人？”
李叔点头：“老头带孙子进城换补给，树果币都备着。”
说着，他打开布包，取出一叠用布条捆好的硬币，递给守卫查验。守卫数了数，又对着光看成色，确认无误后才放下。
“可以进。”他说，“但这个东西得留下。”
秦川心头一紧：“不行。”
“不是没收。”守卫纠正，“是暂扣。等出城时归还。所有未知科技设备都得登记入库，这是规定。”
“我不放。”秦川握紧图鉴，“这是我唯一能用的东西。”
小火龙低吼一声，爪子搭在他手臂上，做出防御姿态。
气氛一下子僵住。
李叔往前半步，压低声音：“老哥，孩子从小带着这玩意儿，离了它就慌。你要真不信，我可以签责任书，出了事我担着。”
守卫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看秦川的脸。那张脸没什么表情，但眼睛一直没移开图鉴。
最后，他把图鉴递回来：“拿着，但别让它再触发扫描。下次要是引起警报，不只是扣留的问题。”
秦川接过，迅速塞进内袋，手掌贴着机身，直到震动完全停止。
“进去以后走东侧通道。”守卫补充了一句，“主街有巡逻队，看到携带未登记设备的会盘查。”
李叔应了一声，拉着秦川往里走。
穿过铁门后，地面变成倾斜的水泥坡道，两侧是倒塌的墙体残骸，上面涂着褪色的标记符号。远处传来低沉的广播声，播报着每日开放区域和禁入名单。街道上人不多，大多裹着厚衣服，低头快走。有几个背着背包的年轻人站在路灯柱旁，手里拿着类似检测笔的小工具，在互相测试什么。
“刚才差点出事。”李叔低声说。
“它为什么会响？”秦川问。
“可能是频率对上了。”李叔扫了眼四周，“这里的扫描系统用了旧时代军用协议，而你的图鉴……本质上不属于这个体系。两个不同规则的东西碰在一起，就会互相试探。”
秦川摸了摸胸口。图鉴还在微微发烫。
“以后靠近检查点前，关掉电源。”李叔叮嘱，“别等到被人发现异常再处理。”
秦川点头。他知道问题不在一次检查，而在这东西本身——它不属于这里，哪怕藏得再好，也会被察觉。
前方出现一段向下的阶梯，入口处挂着一块破布帘子，底下透出昏黄的灯光。几个穿着工装裤的人正排队往下走，腰间别着金属牌。
“黑市入口。”李叔说，“三点开门，现在差十分钟。你在这等我，我去打听下行情。”
“你不一起进去？”
“我进不去。”李叔笑了笑，“上次帮人带货，被记了名。现在只要我露脸，闸门都不会开。”
秦川还想说什么，李叔已经转身走向旁边一个小摊，跟老板低声交谈起来。他抱着小火龙，靠在墙边，目光落在阶梯口。
布帘掀开时，有个人走出来，手里提着个铁盒。盒子上有锁扣，表面刻着编号。他经过秦川身边时，忽然停下，看了他一眼。
“你那个东西，”那人开口，“刚才在检测台响的那个——是从哪弄来的？”
秦川没答，只把图鉴护得更紧。
那人没追问，笑了笑，转身离开。
李叔很快回来，手里多了张纸条。“中级能量方块，一枚树果币换两块。比外面贵三成，但安全。我把钱给了中间人，半小时后在这里取货。”
秦川收好纸条，正要说话，胸口的图鉴突然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扫描，也不是信号。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脉动，像是有什么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