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断裂的声音由远及近，踩在落叶上的脚步不急不缓。秦川靠着石壁，右手还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动，像是刚从冻水中捞出一般麻木。他听见了脚步声，却没力气抬头。
小火龙耳朵一抖，尾巴的火焰轻轻晃了一下，转头看向洞口。喷火龙也睁开了眼，鼻息略重，但没有发出低吼，只是将头微微偏移，把身体往洞口方向挪了半寸，像是在警戒，又像是在为身后的人让出视线。
李叔的身影出现在洞口边缘。他拄着木杖，布衣下摆沾了些泥灰，脸上没有惯常的温和笑意，反倒透着一股沉下来的凝重。他的目光扫过地面——焦黑的痕迹一直延伸到石台前，几块碎裂的树果残渣还冒着淡淡的烟气。
他蹲下身，手掌贴上喷火龙颈部的位置，指腹缓缓按压那处结晶。片刻后，眉头猛地一拧。
“这结晶……”他低声说，“堵塞程度至少七成，按常理只能靠长期调养或者高级设备处理。”他抬眼看向秦川，“你用了什么？精灵球增幅器？还是某种外接导流装置？”
秦川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被砂砾磨过。他舔了舔嘴唇，声音断断续续：“没有那些东西……我只是把手放上去，用那股蓝光慢慢引。”
李叔瞳孔一缩，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一声：“徒手传导？你还敢持续十分钟以上？这不是治个扭伤，是疏通高阶火系能量核心！稍有偏差就会炸进经络里，你会连骨头都烧成灰。”
秦川没反驳，只是抬起左手，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图鉴。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记录：
【能量疏导过程：时长11分34秒】
【使用者最大输出负荷：89%】
【目标体内阻塞缓解至32%】
李叔接过图鉴，手指滑动了几下，脸色渐渐变了。他抬头再看秦川时，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质疑，而是掺进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你说你是自己摸索着做的？”他问。
“嗯。”秦川点头，“之前给小火龙治尾焰的时候，就发现它体内的能量走的是螺旋路径。这次我试着顺着它的主脉往下推，一开始很堵，后来……它自己有一股反冲力，像是在配合。”
李叔沉默了一瞬，忽然伸手搭上秦川的手腕。掌心贴住皮肤的刹那，他的呼吸顿了一下。
闭目感知了几秒，他猛地睁眼，声音压得很低：“你的能量频率……不对劲。”
秦川皱眉：“什么意思？”
“不是训练家常用的稳态输出。”李叔盯着他，“也不是靠道具强行激发的那种暴冲式波动。你这股能量……太稳了，而且有回旋感，像是一层包着一层。这种结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只有极少数人能自然形成，通常是从小接受系统性引导的天王级训练家。”
秦川心头一震。
他还想说什么，可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像是有块铁板压了下来。他咬牙撑住石壁，额头渗出汗珠。
李叔立刻松开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递过去：“喝下去，纯化过的草系精华，能缓解能量透支带来的内损。”
秦川接过瓶子，仰头将里面淡绿色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温润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在腹中散开，慢慢流向四肢。原本僵硬的手指终于有了些知觉。
李叔又摸出两颗方块，一颗深红带纹路，另一颗灰底泛金斑。他先把红的递给小火龙。小火龙嗅了嗅，低头吃下，尾巴的火焰立刻跳高了一截，颜色也鲜亮起来。
喷火龙低哼一声，李叔便把另一颗递过去。喷火龙迟疑了一瞬，才低头吞下。它脖颈处的结晶微微发亮，呼吸随之平稳了许多。
“你们运气好。”李叔收起空瓶，语气依旧严肃，“再晚五分钟，能量淤积会开始腐蚀神经束，到时候就算救回来，也会留下永久性失控后遗症。”
秦川喘了口气，摇头：“不是运气。小火龙一直在帮我。它最后那段共鸣……如果没有它送进去那一丝火流，我根本撑不到打通裂缝。”
话音落下，小火龙轻轻蹭到他脚边，脑袋靠在他腿上，尾巴缓缓摆动。喷火龙也收回了前肢，趴伏下来，尾焰安静地燃烧着，不再焦躁。
李叔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他站起身，在洞内走了几步，目光落在地上一枚未完全引爆的树果炸弹残骸上。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的辣椒果核，边缘还残留着一丝蓝光痕迹。
“这是你做的？”他捡起来看了看。
“第七枚。”秦川说，“前面六枚都被热浪吹偏了方向。最后一枚……我没来得及扔出去。”
“橙橙果加辣椒果，再混一点岩盐粉末。”李叔摩挲着外壳，“组合不算稀奇，但你能控制爆炸范围在三尺内，还能让冲击波偏向单侧，说明你在投掷角度和触地时机上下了功夫。”
他抬头看向秦川：“谁教你的？”
“没人教。”秦川苦笑，“都是试出来的。第一次炸了自己，第二次差点把小火龙掀翻，第三次……才勉强掌握节奏。”
李叔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难的事吧？”
“我知道很险。”秦川说，“但我不能停。它疼得快要崩溃了，小火龙也在拼命支撑我。我能感觉到，它在等一个机会……不只是活下来的机会，是重新认出它的机会。”
空气静了一瞬。
李叔缓缓点头：“所以你敢赌。赌它还有清醒的意识，赌它的本能不会彻底被暴走吞噬。”
“我不是赌。”秦川声音低了些，“我是看见了。它扑下来的时候，眼睛不是全黑的。眼角有一点金光，一闪就没了。那是它在挣扎。”
李叔没说话，只是再次看向喷火龙。
喷火龙察觉到目光，缓缓抬头，与他对视。没有敌意，也没有顺从，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
“它曾经很强。”李叔终于开口，“这类高阶火系宝可梦，一旦失控，几乎不可能自行恢复理智。可它现在能安静趴在这里，说明有人打断了恶性循环。”他看向秦川，“是你做的。”
秦川没应声，只是抬手摸了摸小火龙的头。小火龙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你体内的能量波动……”李叔忽然又提起，“和普通人不一样。那种节奏，接近某些顶级训练家的特质。如果你以后被人察觉这一点，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我只想护住它。”秦川望着小火龙，“别的事，我不想管。”
李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就藏好。别让人知道你能做到这种事。尤其是在外面。”
他转身收拾背包，动作利落：“接下来几天别乱跑。喷火龙还需要观察，你也需要恢复。我会留在附近，顺便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方块配方，让它更适合现阶段的能量补充。”
秦川靠在石壁上，感觉体力正在一点点回升。他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但另一种压力才刚刚开始。
李叔走到洞口，忽然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了，你是怎么判断出它能量堵塞的位置的？”
秦川顿了顿：“图鉴提示了异常波动。我用手去试，顺着最烫的地方往上找，发现颈部结晶周围温度高出其他区域近十度。然后……我就试着把蓝光送进去探路。”
李叔眉头微动：“也就是说，你是凭手感和反馈一步步找到病灶的？”
“差不多。”
李叔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洞口。
阳光斜照进来，映在秦川的手背上。那只手还在微微发抖，掌心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痕。
小火龙蜷得更紧了些，尾巴轻轻搭在他腿上。
喷火龙闭上了眼，尾焰静静燃烧。
远处，李叔站在林间空地上，手中握着那枚未爆的树果炸弹残壳，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裂纹。他的眼神变得极深，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画面。
他低声自语：“这种手法……不该出现在新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