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的电报像一把尖刀刺进独立支队的心脏。陈征盯着电文上\"芥子气\"三个字，指节捏得发白。指挥部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电台偶尔发出的电流杂音。
\"赵家峪三百二十七口人，确认死亡八十九人，重伤一百四十六人。\"马千里嘶哑的声音从电台里断断续续传出，\"白大夫...白大夫也...\"
陈征猛地闭上眼睛。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在昏暗地窖里专注救治伤员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小马，你和小翠情况怎么样？\"
\"我们在地窖...活下来了。\"马千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但小翠吸入了少量毒气...一直在咳血...\"
\"坚持住！\"陈征斩钉截铁地说，\"救援马上就到！\"
放下话筒，陈征转身面对指挥部里所有人血红的眼睛：\"立刻组织救援队！医疗队、担架队全部出动！把仓库里所有防毒面具和碱面都带上！\"
李云龙拄着拐杖站起来：\"我带人去！狗日的小鬼子敢放毒，老子...\"
\"不行！\"陈征厉声打断，\"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他看向高胜寒，\"你带队，记住——\"
\"我知道。\"高胜寒已经披挂整齐，声音冷得像冰，\"先救人，再杀人。\"
救援队火速出发。陈征站在村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身后传来脚步声，政委赵刚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来。
\"老陈，总部急电。\"赵刚脸色凝重，\"命令我们立即转移驻地，防备日军趁势扫荡。\"
陈征接过电报扫了一眼，突然冷笑一声：\"转移？不，我们要进攻！\"
\"什么？\"赵刚愕然，\"现在部队情绪激动，贸然出击...\"
\"正因为情绪激动，才要打！\"陈征一拳砸在墙上，\"鬼子以为放了毒气我们就会躲？我偏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以血还血！\"
夜幕降临，救援队带回了一批批伤员。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惨叫声不绝于耳。陈征掀开帘子走进去，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团长...\"小翠虚弱地躺在角落的担架上，脸上缠着纱布，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水泡。她颤抖着伸出手，递过一个染血的小本子：\"白大夫...临死前让我交给您...\"
陈征接过本子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化学公式和急救方法。最后一页是潦草的字迹：\"芥子气中毒急救：立即用碱水冲洗...眼睛用2%小苏打...禁止揉搓...切记伤员会...\"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纸面上有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迹。
陈征合上本子，轻轻放在小翠枕边：\"好好养伤。\"转身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可怕。
指挥部里，高胜寒正在汇报情况：\"鬼子用了新型芥子气炮弹，比一战时期的更毒。村里水井和粮食全被污染，至少三年不能住人。\"
\"伤亡？\"
\"确认死亡九十三人，重伤一百五十二人。轻伤...没有轻伤。\"高胜寒的声音像刀锋刮过冰面，\"但凡吸入毒气的，不是死就是重伤。\"
陈征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两个'利刃'伤员呢？\"
高胜寒眼中寒光一闪：\"死了。为了不拖累乡亲们撤退，自己扯掉了绷带...\"
\"砰！\"陈征一拳砸在桌上，茶杯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老陈！\"赵刚按住他的肩膀，\"总部又来电，严令我们不得擅自行动！说这是鬼子的激将法...\"
陈征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到地图前：\"看看这个！\"他手指重重戳在赵家峪位置，然后划出一条线指向东北方向，\"马关驿！这里是鬼子最大的物资中转站，守军不过两个中队。\"又指向西北，\"这里是他们的毒气仓库！\"
高胜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围点打援？\"
\"不错！\"陈征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佯攻马关驿，吸引毒气仓库守军增援，然后在野狼谷设伏！\"他转向赵刚，\"这不违反总部命令，我们打的是伏击战，不是攻坚战。\"
赵刚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骚动。李云龙拄着拐杖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眼睛通红的战士。
\"陈征！你他娘的还在等什么？\"李云龙怒吼，\"老子的新一团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给小鬼子点颜色看看！\"
\"对！报仇！血债血偿！\"战士们举着枪怒吼。
陈征抬手示意安静，目光扫过每一张悲愤的脸：\"同志们，仇一定要报！但不是去送死！\"他指向地图，\"我们要这样打...\"
两小时后，作战方案敲定：李云龙带新一团佯攻马关驿；陈征亲率独立团主力埋伏在野狼谷；高胜寒的\"利刃\"小队负责端掉毒气仓库。最关键的是，赵刚留守驻地，随时准备接应。
\"记住，\"陈征最后叮嘱，\"这次行动不为占地盘，只为两件事——\"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摧毁鬼子的毒气；第二，让他们付出十倍代价！\"
拂晓时分，部队悄然出发。陈征带着主力连队埋伏在野狼谷两侧的山林中。这是一条狭窄的山谷，形如葫芦，入口小腹地大，是打伏击的绝佳地点。
\"都检查装备！\"陈征低声命令，\"机枪组占据制高点，爆破组准备好滚石和炸药，狙击手重点招呼军官和机枪手！\"
战士们无声地忙碌着。陈征趴在掩体后，用望远镜观察谷口。晨雾渐渐散去，远处隐约传来枪炮声——李云龙开始进攻了。
\"团长！\"通讯兵爬过来，\"李团长电报：马关驿守军已向师团部求援！\"
陈征点点头：\"告诉李团长，再加大点压力！\"
又过了半小时，山谷尽头终于出现了日军的队伍。先是一个小队的尖兵，警惕地搜索前进。接着是主力部队，约两个中队的兵力，队伍中间还有几辆马车，看样子运送的是重武器。
\"放他们进来。\"陈征示意埋伏在谷口的战士不要开火。
日军队伍完全进入伏击圈时，陈征猛地一挥手：\"打！\"
\"哒哒哒——！\"埋伏在山腰的机枪突然开火，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谷底的日军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
\"敌袭！隐蔽！\"日军军官挥舞着军刀大喊。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迅速寻找掩体，组织反击。
但独立团占据地利，火力布置得极为刁钻。交叉火力网将日军压制在谷底动弹不得。更致命的是，预先布置在山顶的爆破组引爆了炸药，无数巨石轰然滚落，将日军队伍截成数段。
\"冲锋号！\"陈征拔出驳壳枪跃出掩体。
\"滴滴答滴滴——！\"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山谷，独立团战士们如猛虎下山般冲杀下来。日军阵型大乱，残兵被分割包围，很快被歼灭大半。
战斗只持续了四十分钟。陈征站在硝烟弥漫的谷底，看着战士们打扫战场。日军两个中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人逃脱。
\"团长！快看！\"一个战士掀开缴获马车上的帆布，露出几个标着骷髅标志的铁桶。
陈征脸色一变：\"毒气弹！\"他立即命令，\"全部销毁！小心处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爆炸声，接着是冲天的火光——高胜寒那边也得手了。
傍晚时分，部队凯旋而归。驻地军民自发列队欢迎，欢呼声震天动地。但陈征脸上没有笑容，他独自走到村口的大树下，望着赵家峪的方向。
高胜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毒气仓库已摧毁，缴获的文件显示，鬼子准备在下次扫荡中大规模使用毒气。\"
陈征点点头，没有说话。
\"另外，\"高胜寒递过一份电报，\"总部嘉奖令。但同时警告我们不得再擅自行动。\"
陈征接过电报看都没看就塞进口袋：\"鬼子用毒气杀我们老百姓，我们还不能还手了？\"
\"不是不还手，\"高胜寒罕见地多说了几句，\"是要找准时机，一击毙命。\"
陈征转身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高胜寒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清水县城。\"
陈征眉毛一挑。清水县城是这一带日军的重要据点，城墙高大，守军众多。但它的战略意义同样重大——控制清水县，就等于掐住了日军在这一地区的咽喉。
\"需要好好筹划。\"陈征沉思道，\"先回指挥部，把李云龙和赵刚叫来。\"
两人向指挥部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仗虽然赢了，但他们都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鬼子的毒计不会停止，而独立支队的复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