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旅部的地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征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面小旗插在沙盘上——这是日军第22联队的最新位置，距离清水县城已不足二十里。
\"旅长，您又是一夜没睡？\"马千里端着热粥进来，看见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忍不住皱眉。
陈征接过粥碗，三两口喝光：\"白大夫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静养。\"马千里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对了，常超天没亮就来了，在外面等了半天，说是有重要建议。\"
\"让他进来。\"
常超拄着拐杖走进来，虽然腿伤未愈，但精神很好。他手里捧着一摞装订整齐的文件，封面上工整地写着《清水县及周边地形详考》。
\"旅长，这是我整理的资料。\"常超将文件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包括县城每条街道的宽度、建筑材质、制高点，还有周边三十里内所有山路、水源、村落的情况。\"
陈征仔细翻阅，越看越惊讶。这哪里是简单的地形图，简直就是一本军事百科全书！每条道路都标注了通行季节，每座桥梁都注明了承重能力，甚至还有各村的粮食产量和民兵组织情况。
\"好小子！\"陈征由衷赞叹，\"这些天你就在忙这个？\"
常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记性好，养伤闲着也是闲着...对了，\"他翻到一页特殊标记的地图，\"我发现城东这片老宅子底下有很多地窖相连，可以改造成秘密通道。\"
陈征眼前一亮：\"这主意好！既能藏兵，又能转移伤员。\"他拍拍常超的肩膀，\"等打完这一仗，我调你到旅部当作战参谋！\"
常超却摇摇头：\"旅长，我...我想搞通讯侦察。\"
\"哦？\"陈征有些意外，\"为什么？\"
\"这次肃反让我明白，情报比枪炮还重要。\"常超眼睛发亮，\"如果能建立一套完善的侦察通讯系统，部队就能耳聪目明，少走很多弯路！\"
陈征沉思片刻，突然起身走到文件柜前，取出一份总部下发的《关于各旅组建专业侦察通讯分队的指示》。
\"巧了，总部刚要求我们组建专业侦察通讯队伍。\"他笑着将文件递给常超，\"既然你有兴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常超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忘了腿伤，疼得龇牙咧嘴：\"谢谢旅长！我一定...\"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紧接着是飞机引擎的轰鸣和高射机枪的咆哮。
\"敌机！隐蔽！\"
陈征一把拉过常超扑到桌下。几乎同时，一颗炸弹在附近爆炸，冲击波震得门窗哗啦作响，屋顶簌簌落下尘土。
\"开始了...\"陈征拍拍头上的灰，眼神锐利如刀，\"日军的地面进攻不会远了。\"
空袭持续了半小时，主要目标是城墙和军营。由于提前疏散了百姓，伤亡不大，但部分防御工事被毁。
敌机刚走，陈征立即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各团团长、直属连长和县政府干部齐聚旅部地下室，气氛凝重。
\"情报显示，日军第22联队配属一个战车中队，总兵力约两千五百人。\"陈征指着沙盘，\"他们的战术很明确——空中打击后，战车开路，步兵跟进，一举夺回县城。\"
\"我们按原计划'撤退'？\"赵铁鹰问。
陈征点头：\"但要做足样子。孙猛，你团负责断后，边打边退，要显得慌乱但又不至于一击即溃。\"
\"明白！\"孙猛咧嘴一笑，\"演戏我在行！\"
\"赵铁鹰，你团潜伏在城北树林，等日军主力进城后，立即切断退路！\"
\"是！\"
\"王大山，你团负责引导百姓转移，同时保护县政府干部。\"
安排完主力部队，陈征转向常超：\"你的侦察通讯连准备得怎么样了？\"
常超立正站好，虽然拄着拐杖但身板笔直：\"报告旅长，全连六十八人已编成三个排：电台排、测绘排和情报分析组。我们还招募了二十名本地青年当向导。\"
\"电台通讯范围？\"
\"十五里内清晰，最远可达二十里。另外...\"常超从兜里掏出几个小竹筒，\"这是自制的'消息树'信号系统，适合小队近距离联络。\"
陈征饶有兴趣地把玩着小竹筒：\"怎么用？\"
\"旋开盖子里面有彩布，不同颜色组合代表不同信息。配合望远镜使用，比旗语隐蔽多了。\"
\"好！\"陈征满意地点头，\"立即配发给各侦察小组。\"
最后，陈征看向一直沉默的高胜寒：\"'利刃'的任务不变——猎杀日军军官，破坏重武器，制造混乱。\"
高胜寒微微颔首，眼中寒光一闪。
散会后，各部队立即行动起来。常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赶往新设立的通讯侦察连驻地——城隍庙后院。这里已经架设好了三台电台，墙上挂满了地图，二十多名战士正在紧张地调试设备。
\"同志们！\"常超站在台阶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我们是旅长的眼睛和耳朵，责任重大！从现在起，全连分三班倒，确保二十四小时通讯畅通！\"
他迅速分配任务：电台排负责监听日军通讯和联络各部队；测绘排更新战场实时态势图；情报分析组则综合各方信息，提炼有价值的情报。
\"小李，带两个人去西门建立观察哨；老张，你负责北门...\"常超指着地图一一部署，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把'消息树'发给各观察点！\"
正忙碌着，小翠带着几个卫生员来送药。见常超拄着拐杖还跑来跑去，她忍不住责备：\"你这腿不要啦？白大夫说了，再不好好休息，会落下残疾的！\"
常超憨笑着接过药丸：\"没事，我骨头硬着呢。\"
\"硬你个头！\"小翠瞪了他一眼，却悄悄塞给他一个小布包，\"这是加料的金疮药，晚上换敷料时用...\"
常超耳根一红，低声道谢。战士们挤眉弄眼，被小翠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傍晚时分，侦察兵报告日军先头部队已抵达城东十里处。陈征下令全城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开始\"撤退\"表演：战士们扛着\"伤员\"匆匆出城，百姓们拖家带口向北转移，甚至还在\"慌乱\"中留下了几箱\"弹药\"——其实是装满石头的木箱。
常超的侦察连全员就位，电台滴答声此起彼伏。西门观察哨传来第一条有价值的情报：\"发现日军侦察小队，正沿护城河搜索。\"
\"通知高队长。\"常超命令道，\"注意，只观察，不交火！\"
高胜寒的\"利刃\"小队早已潜伏在城外各处，像耐心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落网。当日军的侦察兵毫无防备地走过一片灌木丛时，几条黑影突然暴起！没有枪声，只有轻微的闷响和短促的挣扎，片刻后，一切恢复平静。
\"侦察小队已清除。\"高胜寒的汇报简短有力。
常超立即将情报标注在地图上：\"日军主力到哪了？\"
\"东门观察哨报告，约一个大队的鬼子在城外五里处扎营，战车停在路边，似乎在等什么...\"
常超皱眉思索：\"他们在等侦察兵回报...快，通知孙团长，派几个人伪装成日军侦察兵，去给鬼子报信！\"
这个大胆的计策得到了陈征的批准。半小时后，三名精通日语的战士穿着缴获的日军军服，大摇大摆地走向敌营。
\"报告少佐！城内八路军正在撤退，只留下少量部队断后！\"
日军指挥官佐藤少佐将信将疑：\"你们的小队长呢？\"
\"殉国了！\"领头的战士声泪俱下，\"在城西遭遇伏击...小队长让我们拼死回来报信...\"
佐藤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突然拔出手枪：\"八嘎！你们是奸细！\"
\"砰！\"子弹擦着领头战士的耳朵飞过。
\"少佐不信，可以看这个！\"战士不慌不忙地递上一份\"机密文件\"，上面详细记录了八路军的\"撤退计划\"，还盖着独立旅的大印——当然是伪造的。
佐藤仔细检查文件，又盘问了几个细节，终于相信了：\"全军准备！拂晓攻城！\"
这一切，都被潜伏在附近的侦察兵看在眼里。消息通过\"消息树\"迅速传回指挥部，常超立即向陈征汇报。
\"干得好！\"陈征赞许地拍拍常超的肩膀，\"看来让你搞通讯侦察是选对人了！\"
夜深了，清水县城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虫鸣打破宁静。常超强忍睡意，守在电台前。突然，耳机里传来一阵微弱的信号声。
\"是'利刃'的密电！\"译电员迅速记录下一串数字，对照密码本翻译，\"'日军分兵，一个中队绕向城北，疑似包抄...'\"
常超立刻警觉：\"通知赵团长加强警戒！同时派人去核实！\"
不久后，城北观察哨确认了这一情报：约三百名日军正借着夜色，悄悄向城北移动，显然是想切断八路军的\"退路\"。
\"好险...\"常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若不是高胜寒及时发现，赵铁鹰团很可能被反包围。
凌晨四点，日军终于发起进攻。先是炮火准备，接着是坦克开路，步兵蜂拥而上。孙猛团按照计划\"顽强抵抗\"后又\"仓皇撤退\"，一切都演得恰到好处。
\"鬼子进城了！\"观察哨激动地报告，\"至少一千五百人，还有六辆坦克！\"
陈征等的就是这一刻：\"发信号，引爆！\"
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刹那间，预先埋设的炸药和燃烧弹同时爆炸！城南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日军猝不及防，乱作一团。
\"总攻开始！\"陈征一声令下，埋伏在城外的赵铁鹰团立即切断日军退路，孙猛团也转身杀了个回马枪。而高胜寒的\"利刃\"小队则在城内四处出击，专门狙杀日军军官和坦克手。
常超的通讯侦察连此刻成了战场的神经中枢，每条情报都及时准确地传递到指挥部。陈征如臂使指，不断调整部署，将日军逐步压缩到几个孤立区域。
战斗最激烈时，一台电台突然出了故障。常超二话不说，亲自上阵检修。当他趴在桌子底下接线时，一颗流弹穿透窗户，正好打中他刚才坐的椅子！
\"连长！\"战士们惊呼。
常超拍拍灰爬起来：\"没事！快，继续联络三营，问他们推进到哪了！\"
战至中午，日军已伤亡过半，残部被分割包围在几处坚固建筑内。佐藤少佐绝望地发报求援，却被常超的电台排截获。
\"日军请求空中支援，坐标...就是我们指挥部！\"译电员惊呼。
陈征当机立断：\"立即转移！同时通知各部队注意防空！\"
众人刚撤到备用指挥部，原驻地就被敌机炸成了废墟。常超看着冲天而起的烟柱，后怕不已：\"要不是截获电报...\"
\"这就是你们通讯侦察的价值！\"陈征郑重地说，\"一纸情报，胜过千军万马！\"
傍晚时分，日军第22联队终于崩溃。佐藤少佐切腹自杀，残部四散逃窜。清水县城再次回到人民手中，而且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完胜！
战后总结会上，常超的通讯侦察连获得集体嘉奖。陈征正式宣布：\"即日起，常超同志任独立旅侦察通讯股股长，授上尉军衔！\"
掌声雷动中，常超拄着拐杖站起来，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这个曾经的小侦察兵，如今肩负起了全旅的\"耳目\"重任。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日军的反扑会更猛烈，暗处的特务仍在活动...但只要心中有信仰，手中有本领，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夜幕降临，清水县城逐渐恢复平静。常超坐在城隍庙的台阶上，望着满天星斗，轻轻抚摸腿上的伤疤。远处，小翠提着灯笼走来，灯光映在她清秀的脸庞上，温暖而明亮。
\"给你带了点吃的。\"小翠挨着他坐下，打开布包，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窝头和一小罐咸菜。
常超接过窝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小翠看着他，突然轻声说：\"你知道吗，白大夫说我的护理考核通过了，正式成为野战医院护士了。\"
\"真的？太好了！\"常超由衷地为她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在这座饱经沧桑的古城，年轻的心因为共同的理想而越靠越近。明天，还有更多的战斗等待着他们；但此刻，星光下的这份宁静与温暖，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