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时，纱灵灵就提着竹篮去查看新种下的菌床。露水沾在她的布鞋上，踩过菌褶铺成的小径时，惊起几只躲在蘑菇伞下的孢子虫。
那些半透明的小虫子飞起来，在她发间织成串闪着光的项链。
“快来！” 她的声音带着雀跃，惊醒了还在打盹的张五。他握着碎神刀赶过去时，看见菌床边缘的腐叶堆里，拱着朵指甲盖大的白蘑菇。
伞盖是半透明的粉，菌柄上长着圈细细的绒毛，最奇的是伞盖下的菌褶，竟像双眨动的眼睛，正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这是……” 张五蹲下身，碎神刀的红光刚靠近，小蘑菇突然往腐叶里缩了缩，伞盖抖落的孢子沾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像块冰。
他能感觉到刀身传来微弱的共鸣，这小家伙身上没有魔气，反倒有种纯净的灵息，和山海经副本里的文鳐鱼有些相似。
小也举着刚摘的野果跑过来，没受伤的左手差点撞到菌床。
小蘑菇突然 “啵” 地吐出个粉泡泡，泡泡飘到他手背上炸开，留下股清甜的香气。孩子顿时忘了野果，蹲在旁边戳了戳菌柄：“它会动！”
纱灵灵试着伸出手指，小蘑菇犹豫了半晌，才慢慢蹭过来，用伞盖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那触感软乎乎的，像块浸了蜜的琼脂，她突然想起在灵山养过的那只受伤的小鹿，也是这样带着怯生生的亲近。
“好像没有家。” 她拨开周围的腐叶，发现这株小蘑菇的根系很浅，不像其他菌床里的蘑菇那样扎得牢固，“可能是被风吹来的孢子长成的。”
张五的指尖掠过菌床边缘，那里有圈淡淡的焦痕 —— 是前几日灰皮菇爆炸时留下的。
这小蘑菇能在危险里活下来，想必有些特别的本事。他刚要说话，就见小蘑菇突然竖起菌柄，伞盖转向城西的方向，菌褶眨得飞快，像是在示警。
“是迷菇阵的方向。” 纱灵灵立刻明白过来，“它能感知危险？” 话音未落，城西就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几缕黑烟刺破晨雾，在蘑菇城上空拖出丑陋的轨迹。
小也突然抱住纱灵灵的胳膊：“我们带它走吧！要是被异族兵发现，肯定会被踩烂的。” 他没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护在小蘑菇周围，生怕一阵风把这小家伙吹跑。
张五看着小蘑菇。
它似乎听懂了小也的话，正用伞盖轻轻蹭着纱灵灵的手腕，菌柄上的绒毛微微颤抖，像只撒娇的小猫。碎神刀的红光温柔地笼罩住它，这次小家伙没有躲闪，反而舒展开菌褶，像是在享受这份暖意。
“那就带上吧。” 他从包袱里找出个掏空的竹筒，垫上几层软布，“暂时先住这里。”
纱灵灵小心地将小蘑菇连土捧起，放进竹筒时，小家伙突然吐出串粉泡泡，在竹筒里搭成个小小的穹顶，像是在布置自己的新家。
“叫什么好呢？” 小也趴在竹筒边，眼睛瞪得溜圆。
小蘑菇晃了晃菌柄，伞盖转向太阳升起的方向，那里的晨雾正被染成金红色。
纱灵灵轻轻抚摸着伞盖：“就叫小蘑菇吧，简单好记。”
“好！” 小也拍着手笑起来，“以后它就是我们的小弟弟了！”
小蘑菇像是听懂了，在竹筒里转了个圈，菌褶眨得更欢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蘑菇成了队伍里的活宝。它会在纱灵灵做饭时，从竹筒里探出头，用菌柄指着调料罐，像是在指点该放多少盐；小也练习短剑时，它会吐出泡泡帮他标记剑招的轨迹，泡泡炸开的位置正好是该发力的节点；连张五打坐时，它都安静地趴在刀鞘上，伞盖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像是在同步吐纳灵气。
这天清晨，他们准备出发穿过迷菇阵。老太太给的黄金菇孢子被纱灵灵小心地收在锦囊里，小也正检查竹筒里的清水够不够小蘑菇喝，突然 “呀” 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张五回头时，看见小蘑菇的伞盖上，竟长出了朵米粒大的小花，淡金色的花瓣上沾着露珠，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它长大了！” 纱灵灵惊喜地捂住嘴，“才几天就长花了！”
小蘑菇得意地晃了晃菌柄，花瓣轻轻颤动，落下的花粉沾在碎神刀上，瞬间化作道淡金的光纹。
张五突然感觉到刀身传来股柔和的力量，那些被收纳的幽魂气息似乎变得更安稳了，像是被这花粉安抚过一般。
“是净化之力。” 他握住刀柄，红光与金光交织的瞬间，脑海里闪过幅画面。
迷菇阵中心的食人菇正在蠕动，伞盖下的尖牙滴着毒液，但小蘑菇的花粉落在上面时，那些毒液竟化作了清水。
小也突然指着竹筒：“它在指路！” 小蘑菇正用菌柄朝着城西的方向，一下下轻点着筒壁，节奏和老太太说的阵眼方位完全吻合。
纱灵灵将竹筒系在腰间，这样既能随时照看小蘑菇，又不妨碍行动。小家伙似乎很满意这个位置，用伞盖蹭了蹭她的衣襟，吐出个粉泡泡粘在她的发间，像是别了朵会发光的花。
离开蘑菇城时，老太太站在门口挥手，竹杖上的篮子里装着刚采的白灵菇：“记得给小蘑菇多浇水，它喜欢清晨的露水。” 小蘑菇从竹筒里探出头，朝着老太太的方向连吐了三个粉泡泡，每个泡泡里都裹着颗饱满的孢子 —— 那是它自己孕育的菌种，像是在留作纪念。
穿过迷菇阵时，果然如张五预感的那样，食人菇的毒液一碰到小蘑菇的花粉就失效了。那些会制造幻象的迷菇，在小蘑菇的指引下无所遁形，伞盖下的幻境刚出现，就被粉泡泡炸成了碎光。
小也扛着孔莉的短剑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问：“小蘑菇，前面安全吗？” 竹筒里就会传来 “啵” 的一声，有时是一个泡泡，有时是两个，他们渐渐摸出规律 —— 一个泡泡是安全，两个泡泡是有陷阱。
纱灵灵走在中间，指尖偶尔会轻敲竹筒，和小蘑菇说些悄悄话。张五断后，碎神刀的红光扫过周围的阴影，目光落在腰间那个晃动的竹筒上时，总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走出迷菇阵，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远处的洛阳城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城墙上的黑雾比记忆中更浓重了。小蘑菇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伞盖上的小花发出急促的金光，朝着洛阳城的方向连连闪烁。
“它在示警。” 张五握紧刀柄，红光里映出城墙上游动的黑影，“黑风魔神就在城里。”
小蘑菇突然从竹筒里跳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伞盖轻轻贴住碎神刀的刀身，那些淡金色的花粉顺着刀纹流淌，与红光交织成奇特的图案。张五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那些被幽魂戾气影响的心神，竟在瞬间变得清明。
“谢谢你，小蘑菇。” 他轻声说。
小家伙晃了晃菌柄，像是在说 “不客气”，然后跳回竹筒里，安心地缩成一团。
纱灵灵摸了摸竹筒，小也拍了拍腰间的短剑，三人相视一眼，朝着洛阳城的方向走去。
暮色渐浓，碎神刀的红光在前方劈开道路，腰间的竹筒里，小蘑菇的菌褶眨着温柔的光，像是在这末世的黑暗里，又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