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鲸号”的铜铃在风中轻响,郑和扶着船舷的雕花栏杆,指尖拂过冰凉的铜饰——那上面刻着的海浪纹,已经被远航的海风磨得发亮。甲板上的水兵正忙着检修罗盘,帆布被风灌得鼓鼓的,像只展翅的白鸟。
“大人,刚收到马六甲商站的信鸽,说新一批胡椒已经装船,正等着‘云鲸号’护航呢。”副官捧着信纸快步走来,靴底在甲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郑和接过信纸,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嘴角微微扬起。信纸边角画着简单的地图,从舟山港出发,沿着海岸线向南,马六甲、巨港、旧港……一个个墨点被红线串起,像串在丝线上的珍珠,在南海的碧波里闪着光。他指尖划过最南端的墨点,那里标注着“婆罗洲”,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新立军港,可驻五十艘战船”。
“十二处商站,五处军港……”他低声重复着,抬头望向远处的海平面,阳光在浪尖碎成万点金星,“这串珠子,总算串得齐整了。”
副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海面上帆影点点——舟山商站的货船正满载着丝绸起航,马六甲的巡逻艇在周边游弋,婆罗洲军港的了望塔上,红旗随风猎猎。这些据点像撒在海上的网,既能互通消息,又能彼此支援,上个月爪哇岛有海盗滋事,马六甲的战船半日就赶到了,比从前快了整整三天。
“大人您看,”副官指着海图上的红线,“从舟山到马六甲,再到婆罗洲,这一路的信鸽驿站、补给点全连上了,商船走这趟线,再也不用怕迷路或遇袭。”他顿了顿,又道,“就是……往西还有大片海域空着,那边的商队总说咱们的据点不够远。”
郑和转过身,手指在海图上向西一划,越过马六甲,直指更辽阔的印度洋:“空着的地方,就该填上。”他拿起笔,在海图边缘画了个新的墨点,旁边注上“古里”,“下个月,派‘云雁号’先去探探路,把这里设成新据点。”
副官凑近一看,眼睛亮了:“古里?听说那里是西洋商路的枢纽,要是能在那儿立住脚,咱们的丝绸、瓷器就能直接换西洋的宝石和象牙了!”
“不止这些。”郑和望着桅杆顶端的了望哨,声音里带着笃定,“你记不记得去年从波斯来的商人说,非洲东岸有个叫木骨都束的地方,盛产长颈鹿和香料,当地人用黄金换布匹,咱们的棉布在那儿能卖出三倍价。”
他从舱里取出一卷羊皮地图,上面是波斯商人手绘的非洲海岸线,虽然线条粗糙,却清晰地标着一个个部落的名字。郑和用红笔在木骨都束的位置画了个圈:“从马六甲往西,经古里,再往南,就能到这里。把这些点也串起来,这串珠子才算真正绕了海一圈。”
副官看着地图上即将连成线的新据点,突然明白过来:“大人是想……让咱们的商路,从东边的舟山,一直连到西边的非洲?”
“为什么不能?”郑和笑了,指尖轻轻敲着船舷,“海是通的,货是活的,人的心气儿,更该跟着海浪往远了走。”他想起上个月在马六甲商站,一个阿拉伯商人攥着他们的棉布样品,眼睛发亮地说“从未见过这么细的布”,那时他就知道,好东西是能跨过重洋的。
正说着,了望哨在桅杆上喊:“大人!马六甲的船队过来了!”
郑和抬头望去,只见远处驶来一队商船,领头的船头上插着“南洋商盟”的旗帜,帆布上印着熟悉的云纹图案。最前面那艘船的甲板上,几个商人正朝“云鲸号”挥手,其中一个举着块红绸,上面绣着“十二据点连珠,万里海疆同辉”十二个大字。
“你看,”郑和对副官说,“百姓心里都亮堂着呢。咱们建商站、设军港,不光是为了做生意,更是让这海路,走得稳、走得远。”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早年出海,总有人说‘海是险地’,可你看这串据点,不就把险地,变成了通途吗?”
副官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船,突然想起刚出海时,自己还怕过风浪,怕过陌生的岛屿。可现在,看着马六甲商站的伙计熟练地指挥卸货,看着军港的水兵帮过往商船修补桅杆,突然觉得,这些据点就像海上的灯塔,不仅照亮了航线,更照亮了人心。
“那非洲的新据点,该叫什么名字?”副官问,眼里满是期待。
郑和望着西方的海平面,那里的夕阳正把海水染成金红色,像一块融化的琥珀。他拿起笔,在木骨都束的圈旁写下两个字:“启明”。
“就叫启明港吧,”他轻声说,“让它像晨星一样,在西边的海上亮起来。”
甲板上的风更清了,带着远处商船送来的香料气息。郑和知道,这串海上的珍珠,很快会添上新的光彩,而他们的船,将载着丝绸、瓷器和新的希望,朝着更远处的星光,继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