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混沌中不知飘荡了多久。
林妙可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镇狱”意志的观想与对寂灭能量的汲取中。那片灰色的混沌识海,不再是一片死寂,而是随着她意念的流转,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波澜。
那尊由纯粹意志构成的模糊虚影,逐渐凝实了一丝。虽然依旧没有清晰的五官与形态,但它存在的本身,就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统御着周围的寂灭能量。
这一天(如果这里还有“天”的概念的话),异变陡生。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月华之力**,如同穿过层层屏障的纤细银丝,突兀地渗入了这片绝对的寂灭领域,轻轻触碰到了林妙可意识核心外围的灰色光茧。
“嗡……”
光茧微微一颤,表面流转的道纹亮起了微光。
一直沉浸在深层观想中的林妙可,意识猛地被惊醒。
“这是……外界的力量?”
她感到一丝诧异。这片寂灭空间本应隔绝一切,为何会有外界的能量渗透进来?而且,这股月华之力与她记忆中的不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润与……生机?
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意识,缠绕上那丝月华之力。
瞬间,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外界”信息**顺着那缕意识反馈回来!
——冰凉的、带着湿气的夜风。
——泥土与青草混合的自然气息。
——远处,若有若无的虫鸣。
——还有……头顶那片熟悉的、缀满星辰的夜空,以及那一轮皎洁的、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明月!
是现实世界!是清水村!她还在古井附近?!
这股月华之力,并非普通的月光,而是在“井月同辉”异象结束后,天地气场自我修复、净化过程中,自然汇聚的一缕**太阴精华**。它纯净而富有灵性,无意中穿透了古井残留的能量场,触及到了深藏井底、处于“寂无”状态的林妙可。
这缕太阴精华,对于此刻状态下的林妙可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
它不仅是纯粹的能量补充,更是一个**坐标**,一个连接着她与现实的**锚点**!
她的意识核心因为这一丝外界的刺激,剧烈地波动起来。原本缓慢汲取寂灭能量的过程骤然加速!更多的灰色气流涌入,那尊模糊的镇狱虚影也仿佛注入了活力,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
她“看”向那缕月华之力传来的方向,意识中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出去!顺着它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蔓延。
她开始尝试调动刚刚积蓄起来的力量,不再是向内观想,而是向外冲击!
她操控着那尊镇狱虚影,将凝聚的寂灭意志,化作一枚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包裹着她的灰色光茧!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水中,光茧与寂灭尖锥接触的地方,爆发出无声的剧烈冲突。光茧剧烈震颤,表面道纹明灭不定,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传来,让林妙可的意识一阵涣散,那刚刚凝实了一点的镇狱虚影都差点溃散。
不行!太勉强了!
这光茧是她自身寂灭之力所化,是保护,也是最强的禁锢。以她现在这点力量,想要从内部强行破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停了下来,意识因刚才的冲击而显得有些疲惫。
硬闯不行,那……沟通呢?
这光茧源于她的力量,理论上,她应该能控制它。
她再次静下心来,将意识缓缓融入光茧之中,尝试去理解那些流转的道纹,去感受它们构成的法则。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
她像是一个最耐心的学生,一点点解析着这由她自己(或者说由《寂灭心经》终极奥义)创造的复杂结构。过程枯燥而艰难,无数次失败,无数次意识濒临涣散。
但每当她快要放弃时,那缕持续不断渗入的太阴精华,以及感应中那两道连接着张扬和姑姑的微弱丝线,都会给她带来坚持下去的动力。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规律。
这些道纹并非铁板一块,它们遵循着某种“生灭”循环。在某个极其短暂的瞬间,当“灭”的力量运转到极致,即将转向“生”的刹那,会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缝隙”出现。
这个缝隙转瞬即逝,但对于她这点意识核心而言,或许……足够了!
她凝聚起全部的心神,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契机的到来。
终于!
光茧上的道纹流转到了某个临界点,那股极致的“灭”意达到了巅峰!
就是现在!
林妙可的意识核心,裹挟着那尊微小的镇狱虚影和刚刚汲取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朝着那瞬间出现的“缝隙”,猛地钻了出去!
“啵……”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泡破裂的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响起。
下一刻,她冲出了光茧!
然而,预想中直接回归现实的情况并未发生。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更加奇异的空间——这里不再是灰色的混沌,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在黑暗中,悬浮着无数细碎的、散发着微光的**记忆碎片**和**情感尘埃**。
这是……她的灵魂深处?还是寂灭之后残留的精神领域?
没时间细想,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这团微弱的核心意识,正在被这片黑暗缓慢地同化、稀释!没有光茧的保护,她这点力量根本无法在如此空旷的精神领域中长久存在!
必须尽快找到回归现实的路径!
她感应着那缕太阴精华传来的方向,拼命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意识在黑暗的碎片之海中艰难穿行,如同逆水行舟。每前进一分,她的意识就黯淡一分。
就在她感觉意识即将彻底消散在这片黑暗中的前一刻——
前方,出现了一点光。
不是月华,而是更加温暖、更加熟悉的……**生命的气息**!
那是……她的身体?不,她的肉身早已湮灭。但那气息,确确实实与她同源!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点光芒,义无反顾地撞了过去!
……
古井深处,封印光网之下。
那点翠绿的光点,连同包裹它的灰色光茧,已然消失不见。
但在原本光茧位置的下方,紧贴着古老封印光网的地方,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半透明**的、萦绕着微弱灰色气流与翠绿光点的**嫩芽**,正在黑暗中,轻轻摇曳。
嫩芽的两片微小叶片,如同最上等的灰玉雕琢,叶脉中却流淌着翠绿的生命光华。
它扎根于寂灭,却向着现实,萌发出了第一片新绿。
林妙可的意识,在历经寂灭的洗礼后,以一种她自己也未曾预料的方式——灵植重生,初步窥见了回归的……门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