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远离官道的一处数十户人的小村中,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禁卫军兵马。
筋疲力尽的禁卫军将士瘫坐在一堆堆的篝火旁,有气无力。
那些寻得食物的禁卫军,此刻正紧握刀柄,警惕地守在热气腾腾的大锅旁。
那些未寻得食物的禁卫军,则躺在地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强忍着饥饿。
“大哥,给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
有衣衫褴褛的禁卫军拄着长矛,盯着那煮粥的大锅,苦苦哀求。
“滚开,快滚!”
“你三天粒米未沾,关我屁事!”
那满脸凶光的禁卫军,如同护食的恶犬,驱赶着围上来的同僚。
“他娘的!”
“都是禁卫军的弟兄,你说话那么冲干什么!”
“老子今天非要吃不可!”
“兄弟们,想活命的,就动手抢啊!”
黑暗中,也不知道涌上来了多少禁卫军的人,扑向了煮着粥的大锅。
“王八蛋!”
“这是给将军准备的!”
“你们敢抢,不要命了吗!”
守卫米粥的禁卫军抽刀子怒骂,可是依然难以阻止周围人的哄抢。
这名禁卫军被撞翻在地,那口热气腾腾、满是米粥的大锅也被混乱的人群掀翻。
面对洒落一地的米粥,有的人不顾滚烫,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米粥和泥土一起进入了嘴里,他们大口吞咽着。
要是往日,还有禁卫军的军官出面阻止。
可现在禁卫军的那些军官也都一个个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是无力去管这些事情了。
在村庄的农家小院里。
神威大将军石涛与一众将领也都身形消瘦了不少。
战马早就被宰杀充饥了。
石涛与将领们现在也都与普通的禁卫军一样徒步西撤。
石涛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手底下的禁卫军将士。
他这个大将军与他们同甘共苦,希望他们能咬牙坚持住。
可实际上效果甚微。
先前禁卫军的军士还算严明。
可现在没有食物,没有冬衣,让这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濒临崩溃。
这一路上溃散独自当了逃兵的至少都有数万之众。
这留下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不认识路,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军走,想多一份保障而已。
至于石涛这位大将军的军令,现在和一纸空文没有任何区别。
他无法给手底下的这些将士提供冬衣和粮食,每天都有人冻死饿死。
现在已经没有人听军令了。
特别是讨逆军的黑甲军骑兵已经追了上来,白天打了好几仗。
又有上万人马被击溃逃散。
石涛他们不得不舍弃大路,转而踏上乡间小道,以躲避骑兵的追击。
相较于平坦易行的官道,那些崎岖难行的小路,对骑兵而言,实难通行。
所以这成为石涛他们这一路逃命大军最好的选择。
他们离开了官道,似乎暂时躲过了黑甲骑兵的锋芒。
可这行军的速度也迟缓了下来。
小路不好走,村镇稀少,食物更加匮乏。
更重要的是,石涛他们这一路大军已经彻底走不动了。
现在幽州城传来的消息。
更如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石涛他们所有的希望。
“张峰这个废物!”
“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留守幽州城!”
“该死!”
“现在幽州城丢了!”
“这是要置我大军于死地啊!”
石涛将信使送来的幽州失守的信件当场撕扯得粉碎,暴跳如雷。
他现在终于明白。
为何这一路仅仅是遭遇到了小股叛军的袭扰。
原来大股的叛军已经突袭了幽州城,夺占了他们储存在幽州城的大量钱粮。
他们如今忍饥挨饿地朝着幽州方向撤退。
最大的希望就是回到幽州城,可以获得补给,可以恢复实力。
可现在这个希望彻底地破灭了!
他们这一路饥寒交迫,濒临崩溃的大军,纵使走到幽州,也无法获得任何的补给。
除此之外。
等待他们的还有严阵以待的叛军兵马。
此刻,他们不仅前有狼后有虎,更饱受寒冷与饥饿的双重威胁。
他们实际上已经陷入了绝境中。
石涛从禁卫军的营指挥使,短短几年时间爬到了神威大将军的高位。
他也自诩打过不少仗,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
可现在,他彻底绝望了。
面对讨逆军的围追堵截,面对寒冷和饥饿的威胁。
他们禁卫军已经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边缘。
暴怒过后,石涛这位大将军满脸沮丧地坐到了板凳上。
他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变得空洞无神。
他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
面对如此局面,石涛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他不想让手底下的人见到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
“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禁卫军副都督柴鼎、周伟等人见状,也都叹一口气退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后,呼啸的寒风让柴鼎他们也都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现在比起寒冷的天气而言,他们的心更冷。
他们的神情格外凝重,不少人都露出了悲观失望的情绪。
“柴兄弟,现在叛军对我军围追堵截!”
“幽州又被叛军占领,前路已经不通了!”
“我们该如何是好?”
副都督周伟将副都督柴鼎拉到了一旁,低声交谈起来。
“如今内无粮草冬衣,外无援军相助!”
“这一仗我们已经败了。”
副都督柴鼎现在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他们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讨伐叛军。
可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一败涂地,陷入如此绝境,这让他们也难以接受。
“为今之计,只能分散突围,各自逃命。”
柴鼎看向了副都督周伟说:“这么多兵马聚集在一起,哪怕走的是乡间小路,也难以瞒得过叛军的斥候。”
“一旦叛军发现我们这么多兵马在此处,定会重兵包围上来。”
“到时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纵使叛军没有发现我们,这数万人的粮草冬衣当如何解决?”
“你也看到了!”
“这沿途村庄,少则十余户,多则不过几十户。”
“纵使将他们抢光了,也难以维持数万人每日所需。”
“再这么下去,纵使叛军不来打我们,我们自己就要冻死饿死。”
“现在想要活命,只能分散突围,朝着帝京的方向走!”
“人散开了,找吃的也容易一些。”
“叛军纵使发现了,那也无法将我们一网打尽!”
“总能跑出去几个人的。”
副都督周伟听了后,也点了点头。
面对如今的这个局面,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只是这兵马一散开,那就不受我们的掌控了。”
“我们打了败仗。”
“即便逃回帝京,恐亦难逃一死。”
副都督柴鼎摇了摇头。
“我大乾如今是多事之秋,朝廷已没有能征善战之将。”
“我们逃回去,皇上也不一定会杀我们。”
“说不定会给我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再说了,石涛是大将军,这一次的战败,他难辞其咎!”
“我们浴血厮杀,罪不至死!”
“我们的家眷亲族都在帝京,我们若是不回去,恐怕他们也没有活路。”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想回去看看,再疏通关系,保住性命。”
副都督周伟点头:“好吧,那就分散突围吧!”
“我这就去劝说大将军,同意我们分散突围。”
柴鼎拉住了周伟。
“我们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大将军一个人的错。”
“万一他不同意,那我们又该如何?”
“依我看,干脆就别告诉他了,咱们自己拿主意就行!”
“咱们各自带上一批亲信人马,立刻就走!”
“等回去之后,把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儿全往他身上推。”
“好吧!”
“那你保重!”
“咱们一定要都活着,到时候在帝京再相聚!”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