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其中的瞬间，苏小婉只觉得五感尽失，连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模糊不定，唯有前方那道淡漠的身影，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灯塔，让她勉强维系着心神不散。
楚夜步履从容，周身自有清辉微漾，将那侵蚀一切的黑暗隔绝在外。
他的神瞳深处，映照出的是无数破碎流转的法则线条，以及那在黑暗最深处、微弱却坚定不移地呼唤着的轮回气息。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蒙之色，却奇异地将周围的黑暗，稍稍驱散了些许，显露出一座巨大无比的平台的轮廓。
平台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材质古老得难以形容，表面刻满了比之外面墙壁更加复杂、更加深邃、蕴含着诸天运转至理的庞大符文阵列。
这些符文大多已然黯淡，甚至断裂残损，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平台的尽头，矗立着一扇“门”。
那是由无数扭曲旋转的灰蒙蒙气流，构成的、不断生灭的混沌旋涡。
旋涡之中，隐约可见亿万生灵虚影浮沉、草木枯荣、星辰幻灭，仿佛将无尽轮回的景象都浓缩于此。
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吸力与排斥感，同时从旋涡中散发出来，既诱惑着生灵投入其中探寻奥秘，又警告着凡俗之辈，远离这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这里，便是那古老烙印所指引的终点。即便不是真正的轮回神藏本体，也必然是其一个极其重要的入口或节点！”
苏小婉只是远远望那混沌旋涡一眼，便觉神魂摇曳，前世今生的无数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又瞬间被搅得模糊不清，难受得几欲呕吐，连忙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再不敢直视。
楚夜的目光却径直落在混沌旋涡之上，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一道裂缝，这旋涡并非稳定的通道，更像是两个宏大界域之间，因某种剧烈碰撞或侵蚀而形成的一道脆弱裂口，其后连接着的，大概率是轮回神藏的某个边缘或附属层面。”他低声自语。
“但，足够了。”
就在他欲要上前仔细探查之时——
“嗡！”
平台四周，那些原本黯淡残损的古老符文，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光芒交织，瞬间凝聚成三道模糊的身影！
这三道身影，是此地守护禁制，汲取万古寂灭之气，凝聚而成的法则傀儡！
它们一人持剑，剑意撕裂虚空，带着斩断因果的决绝！一人捏诀，周身符文流转，引动地水火风奔涌咆哮！最后一人最为诡异，身形飘忽，口中念念有词，发出的竟是，直接攻击神魂本源的无形诅咒之音！
这三具傀儡的气息，竟都超越了化神，隐约触摸到了此界更高的门槛！它们没有灵智，只有守护此地、灭杀一切闯入者的本能指令！
三股恐怖的攻击，瞬间撕裂黑暗，笼罩楚夜！剑光、法术洪流、神魂诅咒，交织成绝杀之网，威力足以轻易碾灭一群化神修士！
苏小婉吓得花容失色，在这等攻击面前，她连蝼蚁都不如！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楚夜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三具傀儡一眼。
“散。”
一字轻吐，言出法随。
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剑光、法术洪流、神魂诅咒，
在靠近楚夜周身三尺之地时，如同遇到了绝对的克星，瞬间无声无息地消融、溃散，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湮灭于黑暗之中！
而构成它们身体的符文瞬间黯淡、崩解，模糊的身影剧烈扭曲，发出一声不甘的无声嘶鸣，随即彻底消散，重归于寂灭。
平台四周，那些爆发出最后光芒的符文，也彻底耗尽了力量，纷纷炸裂开来，化为齑粉。
一切重归寂静。
苏小婉怔怔地看着，已然忘了呼吸。
楚夜脚步未停，继续走向那混沌旋涡之门。
越是靠近，那旋涡中散发出的轮回吸力便越是强大，足以将任何生灵的神魂，拉扯出体外，投入那无尽的生灭循环之中。
苏小婉不得不全力运转灵力，死死钉在原地，再无法前进分毫。
楚夜却已至门前。
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精纯至极的起源神力，轻轻点向那不断旋转的混沌气流。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旋涡的刹那——
“轰隆！”
整个平台，乃至整个寂灭星墟的最深处，都猛地剧烈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那三具傀儡加起来还要恐怖、还要古老、还要令人绝望的气息，猛地从那混沌旋涡的最深处，爆发出来！
灰蒙蒙的旋涡，骤然变得漆黑如墨！一张巨大无比、由最纯粹的怨毒与毁灭意志构成的鬼面，自那漆黑中猛地探出，张开巨口，发出一声撕裂万古沉寂的咆哮：
“轮回重地！万灵禁行！触之则殒！！！”
这咆声，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冲击！其威力之强，远超之前所有！
苏小婉哪怕相隔甚远，也被这咆哮的余波震得眼前一黑，鲜血直接从口鼻中溢出，神魂仿佛要碎裂开来！
那漆黑鬼面咆哮着，携带着碾碎星辰、吞噬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楚夜猛扑而来！其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塌，连寂灭星墟本身的法则都在哀鸣、消融！
面对这足以让仙神陨落的恐怖一击，楚夜终于，缓缓抬起了眼帘。
他的眸光，第一次变得有所不同。
这是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君主，被些许嘈杂惊醒的不悦。
他看着那扑来的、由最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漆黑鬼面，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
“吵。”
“到。”
“本。”
“尊！”
四字落下，如同四道开天辟地的太古神雷，炸响在这片万古死寂之地！
只有那神瞳之中，一抹无法形容其色彩、无法描述其伟大的本源之光，微微一闪。
那扑来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漆黑鬼面，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到极致的尖啸，庞大的身躯瞬间定格，继而从边缘开始，以无数倍的速度，疯狂倒卷、崩溃、消散！
这是被“否定”了，其存在的意义！
连同其带来的空间崩塌、法则哀鸣，都如同被抚平的画卷，瞬间恢复原状。
混沌旋涡，再次恢复了灰蒙蒙的旋转状态，平台之上，死寂得可怕。
唯有楚夜周身，那微微漾开的清辉，以及他神瞳之中，尚未完全敛去的那一抹，起令诸天万界都为之颤栗的光芒。
苏小婉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望着那道背影，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茫然，仿佛窥见了某种，远远超越她理解范畴的、宇宙的终极真相。
楚夜缓缓敛去眸中异象，重归平淡。
他而是微微转首，目光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了某个遥远的方向，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讥诮：
“原来，不止一道门。”
“倒是，小瞧了这布置。”
他的目光收回，再次落于混沌旋涡之上，却已失了立刻探究的兴趣。
“时机未至。”
淡淡一语，他竟转身，不再看那轮回之门一眼。
“走吧。”
说罢，不顾苏小婉的错愕，一步迈出，已然向着来路而去。
苏小婉虽不明所以，却不敢多问，连忙挣扎着爬起，踉跄跟上。
那扇混沌旋涡之门，依旧在原地缓缓旋转，在静静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而楚夜的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划。
轮回之秘，非止一门。
方才那瞬间的感应，让他察觉到了其他几处微弱的、与此地同源却不同的坐标波动。
看来，这场追寻起源的旅途，比预想中，更要曲折些许。
也更有趣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