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流,回溯到柱合会议刚刚结束,众人尚在议事厅内轻松交谈,而主公产屋敷耀哉在主公的搀扶下,正准备离开的那一刻。
他,那个戴着滑稽面具的“先生”,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了廊下,正好拦在了产屋敷耀哉的面前。
产屋敷耀哉虽然目不能视,但感知敏锐,他停下脚步,温和地开口:
“先生有何事?若是不急,可否稍待?在下腿脚不便,行走需些时间。”
他以为对方是有什么关于训练或队务的事情要私下商议。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平地惊雷,让他那总是波澜不惊的心湖,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甚至没有等产屋敷把话说完,便用那透过面具传来的、平静得近乎随意的语气,抛下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帮个忙,去蝶屋后山。”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复活香奈惠。”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待产屋敷耀哉的回应,仿佛只是通知一件既定事实,便转身,自顾自地朝着蝶屋后山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的转角。
产屋敷耀哉:“……”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向睿智沉稳的大脑,在那一刻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复活……香奈惠?
那位早已在与上弦之贰·童磨的战斗中壮烈牺牲的前任花柱,蝴蝶香奈惠?
这……可能吗?
生死人,肉白骨,这是连传说中的神明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情。
这位“先生”虽然展现出了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但复活逝者……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甚至超越了“奇迹”的范畴。
产屋敷耀哉的心脏因为这过于震撼的消息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也微微急促。
然而,短暂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之后,一种莫名的、强烈的信任感涌了上来。
这位“先生”行事虽然莫测,但从未无的放矢。他那些看似荒唐的举动背后,往往都藏着深意和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
他说能复活香奈惠……或许,他真的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方法?
而且,他用的词是“帮忙”,这意味着他需要自己的协助?是仪式需要?
还是……需要自己这个主公的“许可”或“见证”?
无数念头在产屋敷脑中飞速闪过,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搀扶着自己的主公轻声道:
“我们……跟上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断。
无论真假,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只要有一丝可能让那位温柔而强大的战士归来,他都愿意去相信,去尝试。
于是,在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产屋敷耀哉拖着病弱之躯,朝着蝶屋后山,那个“先生”消失的方向,一步步,坚定地走去。
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忐忑,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微弱的期盼。
在产屋敷耀哉以及搀扶着他的两位女儿——产屋敷雏衣与产屋敷日香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了后山那片静谧的、属于蝴蝶香奈惠的墓地前。
没有仪式,没有祷言,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
他直接蹲下身,徒手开始挖掘那略显潮湿的泥土!动作粗暴而迅捷,仿佛不是在触碰一位逝者的安眠之地,而是在进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先生!您这是……!”
产屋敷雏衣忍不住低声惊呼,被这骇人的举动吓了一跳。
日香也紧紧扶住了父亲的手臂,脸上写满了惊愕。
产屋敷耀哉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泥土被翻动的声音,能感受到女儿们骤然紧绷的情绪。
他心中同样充满了不解与震惊,但他强压下询问的冲动,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杖,苍白的指节凸显出来。
他选择相信,相信这位行事永远出人意表的“先生”必有深意。
很快,那具朴素的棺木暴露在了空气中,沾染着湿泥,带着一股泥土和岁月的气息。
他停下挖掘,将手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这个动作让雏衣和日香眼角又是一抽),然后,直接将手掌按在了冰冷的棺盖上。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地动山摇。
只有他掌心下,那棺木之中,陡然传来的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内部挣扎、撞击的响动!
“咚!”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产屋敷三人的耳边!
产屋敷耀哉的身体猛地一晃,若非日香和雏衣死死扶住,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那双失明的眼睛徒劳地睁大着,仿佛想“看”清发生了什么,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是……”
产屋敷雏衣和产屋敷日香更是瞬间捂住了嘴,美眸圆睁,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疯狂滋生的、她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她们死死地盯着那副棺木,呼吸都停滞了。
“咚!咚!”
里面的动静更大了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试图推开束缚。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手掌稳稳地按在棺盖上,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只有平静的声音传来:“退开点。”
雏衣和日香几乎是本能地扶着父亲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那棺盖似乎从内部被什么东西顶开了一条缝隙!
紧接着,一只苍白、却明显属于女性的手,猛地从缝隙中伸了出来,无力地搭在了棺木边缘!
看到那只手的瞬间,产屋敷雏衣和产屋敷日香再也支撑不住,激动与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们,两人几乎同时眼前一黑,软软地就要向地上倒去,全靠彼此和搀扶着父亲的力量才勉强站稳,但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产屋敷耀哉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女儿们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那压抑不住的啜泣声,他能听到棺木被打开的异响。他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哆嗦着,一遍遍无声地喃喃:
“真的……是真的吗……?”
他,缓缓移开了按在棺盖上的手。
棺盖被从内部一点点推开,一个穿着素白寿衣、长发披散的身影,有些艰难地、带着初生般的迷茫,缓缓从棺木中坐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还有些涣散,似乎无法聚焦。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并不刺眼的天光,然后,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激动得几乎要昏厥的产屋敷父女,以及那个站在棺旁、戴着滑稽面具的身影上。
正是早已逝去的——蝴蝶香奈惠。
她……真的回来了。
看着蝴蝶香奈惠如同大梦初醒般,带着茫然与虚弱从棺木中坐起,产屋敷父女三人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激动中,几乎无法思考。
然而,站在棺旁的他,语气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激动不已的产屋敷耀哉身上,声音平稳却沉重:
“我这样做,”他开口道,打破了这近乎神迹带来的寂静,“不只是为了蝴蝶忍。”
产屋敷耀哉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循声“望”向他。
“朋友,”他用了这个称呼,带着一种超越身份的郑重,“我需要你把柱的领导权,交给我。”
此言一出,连正处于激动中的雏衣和日香都愣了一下,看向他。
“你依然是他们的主公,是鬼杀队的精神领袖,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继续说着,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只是,在战场上,在与鬼,特别是与无惨的最终决战中,我需要绝对的指挥权,来领导他们。”
他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锐利:
“我要进行改革,用我的方式,最大化地提升他们的生存几率和战斗效率。为了杀死无惨,我们必须保持,甚至超越极限的战斗力。”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我希望你相信我,所以才这样做。”
他看了一眼刚刚复生、尚且虚弱的香奈惠,意有所指。
“莫怪我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也莫怪我此刻的‘趁人之危’。我真的……没时间了。”
他的最后一句,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背负着巨大压力的叹息,尤其是那句“特别是她的”。
目光再次扫过香奈惠,其中的意味,产屋敷耀哉似乎瞬间明了——他是在与时间赛跑,与可能再次失去的恐惧赛跑。
产屋敷耀哉静静地听着,脸上激动的红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经过权衡后的肃穆。
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索要最高指挥权而感到被冒犯,反而,从对方那平静话语下透露出的决意与急迫中。
感受到了一种与自己、与整个鬼杀队同等的,甚至更为沉重的责任感和……某种孤注一掷的信念。
他深吸一口气,挣脱了女儿们的搀扶,尽管身体依旧虚弱,却努力站直了身躯。
他面向“先生”的方向,用无比清晰、郑重的语气说道:
“先生,我一直相信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这片刚刚发生过“奇迹”的墓园。
“他们,那些孩子们……”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里充满了托付的意味,“就交给你了。”
他微微颔首,如同进行一项最庄严的仪式:
“我现在,正式认命你为鬼杀队——‘总组长’。”
“总组长”这三个字,意味着凌驾于所有柱之上的、统筹全局、指挥一切战斗行动的绝对权力。
这是产屋敷耀哉能给予的、最高级别的信任与授权。
他将鬼杀队未来的利刃,彻底交到了这个神秘、强大、且刚刚展现了“神迹”的男人手中。
刚刚从漫长的死亡沉睡中被强行拉回人世的蝴蝶香奈惠,大脑还是一片混沌。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与上弦之贰·童磨那场惨烈而绝望的战斗,停留在生命力飞速流逝、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瞬间。
可现在……她为什么能感觉到冰冷的空气?为什么能听到说话声?为什么……还能思考?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了激动落泪的产屋敷雏衣和日香,看到了虽然目不能视却神情肃穆悲恸的主公产屋敷耀哉,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棺木旁那个戴着古怪笑脸面具的身影上。
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紫眸中充满了初生般的无措与困惑。
就在这时,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转向产屋敷耀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完成一项工作后的轻松:
“谢了,朋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后续事宜:
“只是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他的目光瞥向棺木中依旧茫然失措的香奈惠。
“你先把她带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自然。
“告诉她这几年发生的事。”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刚刚经历“死而复生”巨大冲击的香奈惠更加懵了。
告诉她……这几年的事?
难道她已经……死了很久了吗?
几年?忍她……怎么样了?
鬼杀队……怎么样了?
无数的信息瞬间涌入她本就混乱的大脑,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扶住了棺木边缘,才没有再次倒下去。
产屋敷耀哉闻言,立刻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先生。请放心,我会妥善安排。”
他示意雏衣和日香上前,小心地将虚弱不堪、精神恍惚的香奈惠从棺木中搀扶出来。
香奈惠几乎无法独立站立,只能依靠着两位产屋敷小姐的支撑。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面具男子,眼神中充满了未解的疑问和深深的迷茫。
而他,只是站在原地,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目送着产屋敷父女三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那位刚刚回归人世的亡者,步履蹒跚地、一步步离开这片刚刚发生了逆转生死奇迹的墓园。
待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小径的尽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按在棺木上的手,无人看见的面具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复杂的弧度。
复活亡者,索要权柄……这盘棋,终于走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