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奉圣谕，立农政司，设农学院，为国育才。今招募首批学子五十名，凡大汉子民，不论出身，不论贫富，皆可报名。”
这第一段话，还算正常。
但接下来的报名条件，却让所有围观的百姓和士子都傻了眼。
“其一，需身家清白，无有劣迹。”
“其二，需识文断字，能通算术，百数之内加减不出错者，为优。”
“其三，需手足勤快，不避粪土，愿亲赴田垄劳作者，为优。”
“其四，需心思活络，遇事多问‘为何’者，为优。”
最后一段更是石破天惊。
“凡入院学子，食宿全免，每月另有钱粮补助。学成之后，考评优异者，可授官职，入主农政司，为国效力！”
告示一出，全城哗然。
“什么？进学堂不要钱，还倒给钱？”
“学种地……还能当官？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不看来历，不看门第？我一个屠夫的儿子，也能去？”
“这要求也太怪了，不避粪土？这是招学子还是招农夫啊？”
人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那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对“学问”二字的侮辱。而底层的百姓，则在巨大的诱惑面前，露出了既渴望又怀疑的神情。
无人知晓，这三张薄薄的告示，将为这个时代，筛选出怎样一批截然不同的人才。
凌毅的脑海中，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叮！主线任务“建立农政司体系”已开启！】
【当前进度10%：官署驻地已确认，招募计划已启动。】
【新手福利：奖励“简易人才识别手册”，可查看潜在目标的“学习意愿”、“动手能力”、“思维潜力”三项基础数据。】
凌毅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二层，静静地看着下方攒动的人头。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锦斓长衫，头戴纶巾的年轻士子排开众人，走到告示前，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荒谬！简直是斯文扫地！”
他声音洪亮，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圣人云，学而优则仕！我等寒窗苦读，钻研经义，所为何来？为的是明事理，晓大义，辅佐君王，教化万民！”
那士子昂首挺胸，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如今倒好，竟将刨食之术与圣人学问相提并论，甚至还要授以官职！这不啻于引犬羊入庙堂，置猿猴于冠带！滑天下之大稽！”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引得旁边几个同样作读书人打扮的同伴连连叫好。
不少百姓也跟着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自古以来，读书就是最高贵的事，种地就是最下贱的活，怎么能混为一谈？
茶楼上，凌毅放下了茶杯。
是时候了。
他走下楼，穿过人群，来到那士子面前。
“这位兄台，说得好。”
那士子见凌毅一身布衣，但气度不凡，略微收敛了傲慢：“阁下是？”
“农政司，凌毅。”
三个字一出，人群瞬间静默。
兴农侯！
是他！
那士子脸色一变，但旋即恢复镇定，梗着脖子说道：“原来是凌侯。侯爷功勋卓着，在下佩服。但此事关乎国体，在下不得不说！以农事贱役取士，实乃我大汉开国以来未有之奇闻，是乱政之始！”
“乱政？”凌毅不怒反笑，他没有反驳，而是转身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麻袋，往旁边空地上“哗啦”一倒。
一堆黄豆、绿豆、黑豆混杂在一起，滚落满地。
他又取出一把算筹。
“兄台口口声声为国为民，想必是经天纬地之才。”凌毅指着地上的豆子，“我这农学院招生，要求不高。眼前有两关。”
“第一，请将这三色豆子，分门别类，捡拾干净。”
“第二，用这算筹，算出各类豆子共有几许。”
“若兄台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我便承认此告示确有不妥，当场撕毁，并向全城士子赔罪！”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那士子更是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凌毅的手都在发抖：“你……你……你竟以农夫贱役来羞辱于我！我乃堂堂士子，岂能做这等污秽之事！”
“哦？”凌毅眉毛一挑，“原来在兄台眼中，亲手劳作便是‘污秽之事’？那天下农夫，岂不都活在污秽之中？他们种出的粮食，喂饱了你我，喂饱了朝堂诸公，喂饱了边关将士，莫非这粮食也是污秽之物？”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不是在跟你讲道理。”凌毅上前一步，逼视着他，“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农学院，要的就是能弯下腰，不怕脏，动手算出这几颗豆子的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不屑于做，空谈什么经义治国，岂不是空中楼阁，纸上谈兵！”
“我……”那士子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请吧。”凌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万双眼睛看着，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
“竖子！竖子不足与谋！”
那士子最终只丢下这句场面话，便在一片哄笑声中，拨开人群，狼狈地逃走了。
经此一闹，再无人敢公然挑衅，但大多数人仍是观望，谁也不愿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脸上带着菜色，但眼睛很亮。
“侯……侯爷，我……我来试试！”他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凌毅看向他。
【叮！简易人才识别手册已启动。】
【姓名：马二】
【学习意愿：85（渴望改变命运）】
【动手能力：90（出身佃户，极为勤快）】
【思维潜力：40（资质平庸，但胜在踏实）】
是个好兵，但当不了将军。不过，农政司的推广，正需要这样千千万万个踏实的“兵”。
“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马二！”
“开始吧。”
马二立刻蹲下身，双手快得像穿花的蝴蝶，飞快地将地上的豆子分拣开来。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显然是做惯了农活的。
马二的带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很快，又有一个皮肤黝黑、身形壮实的少年站了出来。
“我也来！”
【姓名：铁牛】
【学习意愿：75（不甘于继承父业打铁）】
【动手能力：80（力气大，常年劳作）】
【思维潜力：65（脑子比马二活泛一些）】
又一个不错的苗子。
凌毅点点头，示意他也加入。
两个人埋头苦干，其他人则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凌毅的注意力却被角落里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不合身的旧麻布衣，头发枯黄，瘦得像根豆芽菜。她没敢上前，只是在最外围，默默地捡起刚才滚得最远、散落在角落的几颗豆子，用小手笨拙地分成三小堆。
她的动作很慢，但极为专注，仿佛周围的喧嚣与她无关。
【姓名：？？？（阿秀）】
【学习意愿：30（极度自卑，对外界充满畏惧）】
【动手能力：92（长期的家务劳作锻炼出极强的耐心与细致）】
【思维潜力：95（未经雕琢的璞玉，拥有过目不忘的天赋雏形）】
凌毅的心脏猛地一跳。
捡到宝了！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思维潜力居然高达95！这几乎是天才的范畴！
他缓步走了过去。
小姑娘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猛地一缩，像只受惊的小鹿，抱着那几颗豆子就要跑。
“别怕。”凌毅放缓了动作，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这些豆子，是你捡的吗？”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分得很好。”凌毅指着她手心里的三小堆豆子。
他注意到，她的手指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而纤细，但指甲缝里却干干净净，与马二他们满是泥垢的手截然不同。
“想不想学点更有趣的？”凌毅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木制算盘。
这当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是他昨晚让王铁匠连夜赶制出来的简易版。
他将算盘放在地上，拨动算珠，演示了一遍简单的加法。
“一加一，等于二。”
小姑娘的眼睛，瞬间被那上下翻飞的算珠吸引了。她的恐惧似乎被好奇压倒，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算盘。
凌毅将算盘推到她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学着凌毅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算珠。
“啪嗒。”
清脆的响声，像是叩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就在这时，马二和铁牛已经完成了分拣。
“侯爷，我们弄好了！”
凌毅站起身，走过去检查了一遍，分拣得干干净净，没有一颗错漏。
“很好，第二关，计数。”
马二拿起算筹，开始费力地计算。铁牛则直接用手数，数得满头大汗。
凌毅回到小姑娘身边，正踮着脚尖，死死盯着马二和铁牛面前的两堆豆子。
她的嘴唇在无声地翕动着。
片刻后，她忽然拉了拉凌毅的衣角，伸出小手，在他手心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数字。
三百二十一。
二百八十七。
凌毅心中一动，又指向第三堆豆子。
小姑娘再次看了一会儿，又写下了一个数字。
四百零五。
过了一刻钟，马二和铁牛才满头大汗地报出结果，与小姑娘心算的数字，分毫不差。
全场皆静。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凌毅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天赋。
不，这是神迹！
“你叫什么名字？”凌毅柔声问道。
小姑娘低着头，摇了摇。
“好，从今天起，你就叫‘凌秀’。”凌毅当众宣布，“你，马二，还有铁牛，是农学院第一批录取的学子！”
他拿出三块刻着“农”字的木牌，亲手交到三人手中。
“三天后，凭此牌，到城南锦绣园报到！包吃包住，另发钱粮！”
马二和铁牛激动得满脸通红，当场跪下磕头。
名叫凌秀的小姑娘则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木牌，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贫苦百姓的热情！
“是真的！侯爷真的收人了！”
“不要家世，不要钱财，只要肯干活，脑子好使就行！”
“我儿子也会算数！我去叫他来！”
“冲啊！给我家娃也报个名！”
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群，瞬间疯了。无数人潮水般涌向登记处，场面一度失控。
正当凌毅指挥着民兵维持秩序，忙得焦头烂额时，一名禁卫军装扮的甲士拼命挤了进来。
“凌侯！”那甲士跑到他面前，满头大汗，一脸急色。
“陛下，急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