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露很快就再次出现在李承风的办公室里。
她进来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残留着秦雅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水味，但张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什么都没有闻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李承风很欣赏她的这份冷静。
这才是做“刀”该有的样子，心无旁骛，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
“李董。”她站定，等候指示。
“刚刚和秦总的对手戏，感觉怎么样？”李承风没有直接说事，反而问了一个看似闲聊的问题。
张露沉默了片刻，然后给出了一个精准的回答：“秦总的气场很强，但她很被动。因为她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于您。而我，只需要执行您的命令，所以我比她主动。”
“说得好。”李承风赞许地点点头，“你已经抓住了这场游戏的关键。秦雅是感性的，而你是理性的。用你的理性，去对付她的感性，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李承风摇了摇头，“你只看到了表面。你以为我让你去秦氏化工，只是为了敲打秦家，试探秦雅吗？”
张露抬起头，露出一丝疑惑。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我让你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李承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借着这次机会，把秦氏化工的生产线，给我摸个一清二楚。”
“摸清楚生产线？”张露有些不解。
“没错。”李承风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xR-7’这种核心材料，我不希望永远受制于人。秦氏化工能生产，我们承天资本自己，为什么不能生产？我要你把他们的工艺流程、设备型号、技术参数、甚至是核心技术工人的名单，都给我搞到手。”
张露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终于明白了李承风的真正意图。
他根本不是要降低什么采购成本，他是要釜底抽薪，直接偷掉秦家的核心技术！
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了，这是商业间谍的行为！
“这……李董，这是违法的。”张露的声音有些干涩。
“违法？”李承风笑了，笑得有些嘲讽，“张露，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成王败寇，没有法不法。当你的资本足够雄厚时，你甚至可以去制定法律。秦家当年起家的时候，难道就比我们干净吗？”
“我需要你做的，不是去偷，而是去‘学’。”李承风换了一种说法，“你是技术顾问，进驻供应商工厂，指导生产，优化流程，这合情合理。在这个过程中，你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记住了什么，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张露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知道，李承风这是在逼她，逼她走上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一旦她这么做了，就等于把自己的命运，和李承风彻底绑在了一起。以后，她就是他最忠实的共犯。
“怎么？怕了？”李承风看着她。
张露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和疯狂。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从她答应做他的“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不怕。”张露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只要是您的命令，我都会执行。”
“很好。”李承风很满意她的回答，“这才是我的刀该有的样子。”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U盘，递给张露。
“这里面，是德国实验室关于‘xR-7’的所有核心数据，包括分子式和实验室合成流程。你去秦氏化工，对比一下他们的工业化生产流程，看看他们在哪一步做了简化，哪一步又做了优化。把这些东西，全部变成我们自己的。”
“是。”张露接过U盘，紧紧地握在手心。这小小的U盘，此刻却重如千斤。
“还有，”李承风又补充道，“秦雅那边，你不用顾忌。你越是强硬，她反而越会高看你一眼。她那种骄傲的女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软骨头。你把秦氏化工收拾得越服帖，她就越不敢小看你。”
“我明白了，李董。”张露点点头。
“去吧。”李承风挥了挥手，“记住，秦氏化工是你的第一块磨刀石，也是你的第一块试金石。不要让我失望。”
张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李承风，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承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知道，这把刀，经过这次的打磨，将会变得无比锋利。
……
下午，秦氏化工总部。
总经理办公室里，一个五十多岁，和秦雅有几分相像，但更显富态和倨傲的中年男人，正一脸不耐烦地听着秘书的汇报。
他就是秦雅的二叔，秦卫国。也是秦氏化工的实际掌控者。
“什么？承天资本派了个什么狗屁技术顾问来我们这儿？还要全面核查成本？他李承风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他成了我们秦家的女婿，就能对我们指手画脚了？”秦卫国一拍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秦总，对方……对方有李董的亲笔授权书。”秘书小心翼翼地说道。
“授权书？”秦卫国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这是秦氏化工，不是他东城发展！告诉那个什么顾问，我没空见她！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可是，秦总，她已经在楼下会议室等着了，她说，如果您不见她，她就直接带人去生产车间了。”
“反了她了！”秦卫国气得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说着，他气冲冲地就往外走。
几分钟后，秦卫国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那个年轻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简单的职业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秦卫国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李承风这是什么意思？派这么个黄毛丫头来羞辱他吗？
“你就是承天资本派来的张顾问？”秦卫国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对面，语气充满了轻蔑。
张露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推了推眼镜：“是我。想必您就是秦卫国秦总了。”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秦卫国哼了一声，“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拿着你那份破授权书，赶紧给我滚蛋！别逼我叫保安！”
面对秦卫国的威胁，张露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地推到了秦卫国的面前。
“秦总，在您发火之前，不如先看看这个。”
秦卫国狐疑地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那是一份详细的成本分析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列出了“xR-7”材料在不同工艺下的生产成本。而他们秦氏化工报给新源科技的价格，比报告上最高的那个成本，还要高出百分之十五。
“这……这是什么？”秦卫国有些心虚。
“这是德国瓦瑟莱茵公司实验室的内部数据。”张露平静地说道，“李董的意思是，新源科技可以接受秦氏化工百分之五的利润空间，这是看在秦总您是秦雅cEo二叔的面子上。也就是说，你们的最终报价，不能超过这个数。”
她指了指报告上的一个数字。
秦卫国看到那个数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如果按这个价格，他们别说赚钱了，连成本都未必能收得回来！
“不可能！这个价格我们绝对做不了！”秦卫国把报告往桌上一摔，“你们这是敲诈！”
“是不是敲诈，秦总心里最清楚。”张露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今天来，不是跟您谈判的，只是来通知您。如果秦氏化工做不了，那新源科技，会立刻在全球范围内，重新招标寻找新的供应商。我相信，想和我们合作的公司，会从这里排到黄浦江。”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李董让我转告您。东城发展，很快就会有一次重大的人事变动。秦总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是该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还是选择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站到我们的对立面。”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秦卫国的身上。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女孩。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知道，他小看这个女孩了。
她不是什么黄毛丫头，她是李承风派来的一把，索命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