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古狼国边境第一大城，钢铁堡垒。
这座城市的名字毫不夸张。
它就像一头匍匐在黄沙之中的钢铁巨兽，黑灰色的合金城墙高耸入云，表面布满了巨大的铆钉和能量管线，散发着冰冷而压抑的气息。
陶然带着阿木，混在侥幸从收尸人手中逃脱的商队里，顺利通过了关卡。
那两个被废掉的收尸人，很“配合”地提供了关于血狼帮和那位“统领大人”的大量情报，足够陶然拼凑出这个边境城市地下世界的初步轮廓。
他没有杀他们。
因为他需要这两张嘴，去把“黑风峡谷里有个用一次性护身符的肥羊”这个消息，传到该听见的人耳朵里。
一进入城内，扑面而来的并非繁华，而是刺鼻的煤灰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城市被一道巨大的内墙分成了两个世界。
内墙之上，是光鲜亮丽的上城，磁悬浮轨道交错，飞行器往来穿梭。
而陶然他们所在的，是下城。
这里街道泥泞，建筑拥挤，到处都是流浪汉和衣衫褴褛的贫民。
阿木紧紧跟在陶然身后，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老板，这里……这里就是下城了。我们最好快点找个地方住下，晚上这里很危险。”
陶然没有理会他，他的注意力被前方一大片被粗糙铁丝网和隔离墙围起来的区域吸引了。
墙上，用刺目的红漆，涂抹着三个扭曲的大字。
“红疫区”。
隔离墙内，不时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嚎和绝望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是什么地方？”陶然用“贾善良”的口吻，带着几分嫌恶和好奇问道。
“禁区！老板，千万别靠近！”阿木吓得脸都白了，“得了红疫的人都会被关进去，那是一种怪病，会让人发疯，最后……最后变成一滩血水，谁碰谁死！”
血水。
陶然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穆古拉那座育婴堂里，无数被榨干的生命。
何其相似。
“绝对剑感，开！”陶然默默的开起了绝对剑感。
一瞬间，陶然的感知被无限放大，整个世界在他的脑海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能“看”到小巷里几道不怀好意的窥探，能“听”到远处赌场里的叫骂，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每一缕灵气的流动。
他的感知穿透了那道隔离墙，探入了“红疫区”的深处。
那里，充斥着与“血肉魔种”如出一辙的邪恶、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气息。
就像一个巨大的、正在腐烂发酵的垃圾场。
穆古拉的幽灵，似乎飘荡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他收回感知，对身边的阿木丢下一句。
“带我去野狗酒馆。”
“啊？老板，那地方……”阿木面露难色，“那里是黑石帮的地盘，都是些亡命徒……”
“废话真多。”陶然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就是黑石帮出来的，带路！”
阿木被他这副嚣张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再多言，只能领着他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家门口挂着生锈狗头招牌的地下酒馆前。
酒馆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
陶然一脚踏入，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十几道混杂着审视、贪婪和警惕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这个生面孔上。
陶然仿佛没感觉到一般，径直走到吧台前，拉开一张高脚凳坐下。
吧台后，一个正在擦拭杯子的独眼壮汉抬起了头。
他体格健硕，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气血波动显示，这是一个二品武者。
“小子，新来的？想喝点什么？”独眼壮汉的询问。
陶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啪”的一声扔在吧台上。
布袋散开，十几枚闪烁着金色光泽的古狼国金元滚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晃眼。
整个酒馆的呼吸声，都粗重了几分。
“我不是来喝酒的。”
陶然用“贾善良”那特有的市侩腔调开了口，一只手按在金元上，推到了独眼壮按面前。
“我是来发布任务的。”
独眼壮汉的瞳孔缩了一下，他没有去看那些金元，而是死死盯着陶然。
“这里是野狗酒馆，不是猎人公会。你找错地方了。”
“没错。”陶然咧嘴一笑，“我找的就是黑石帮在钢铁堡垒的联络人。老刀让我来的。”
“老刀”两个字一出，独眼壮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者，也纷纷收敛了许多。
独眼壮汉沉默了片刻，将金元收拢，推了回来。
“我不知道什么老刀。但看在钱的份上，说吧，什么任务？”
“够爽快。”陶然赞了一句，然后慢悠悠地说，“我要知道关于‘红疫区’和‘血狼帮’的一切。”
“什么？！”
独眼壮汉还没说话，旁边一个正在喝酒的佣兵就惊得站了起来。
“小子，你疯了？打听这两样东西，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就是！血狼帮是统领大人的爪牙，红疫区更是禁忌，沾上就死！”
周围的酒客议论纷纷，看向陶然的表情，像是看一个傻子。
独眼壮汉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朋友，这笔钱，我赚不了。你还是请回吧。”
他把金元再次推了过来，态度坚决。
陶然没有去接，反而又掏出一个同样的布袋，再次扔在吧台上。
又是十几枚金灿灿的金元。
“现在呢？”陶然笑眯眯地问。
独眼壮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压低了身形。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刀老大……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现在是黑石城的新王。”陶然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他的合伙人。你说，我算什么人？”
独眼壮汉的独眼中，充满了震撼。
他不再犹豫，迅速将两袋金元全部扫进吧台下。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陶然强调，“红疫什么时候开始的，源头在哪，有什么症状。血狼帮的据点、头目、最近在干什么。我全都要。”
“这……”独眼壮汉面露难色，“这些都是要命的情报。特别是红疫区，前段时间刚暴动过一次，现在连狼卫都不敢轻易靠近。”
“钱不够？”陶然准备再掏。
“不不不！”独眼壮汉连忙制止他，“够了，足够了！只是……我只能告诉你一些我能打听到的。”
他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红疫，最早是从城西那个废弃的‘黑血矿洞’里传出来的。据说第一批得病的就是里面的矿工。”
“他们先是皮肤溃烂，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然后就变得极具攻击性，见人就咬。最后，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会融化成一滩血水。”
独眼壮汉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那地方邪门得很！后来官方把整个矿区连同周围的贫民窟都划成了红疫区，就再也没人敢进去了。”
黑血矿洞。
陶然记下了这个名字。
“至于血狼帮……”独眼壮汉继续道，“他们就是一群疯狗，仗着背后是统领大人，在下城无恶不作。最近他们活动很频繁，到处抓人，特别是那些年轻力壮的流浪汉，抓了就没影了，谁也不知道弄去了哪里。”
抓人……育苗……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可怕的猜测。
穆古拉的技术，在这里不仅存在，甚至可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更失控的阶段。
“三天。”陶然伸出三根手指，“我给你三天时间，把更详细的情报整理出来给我。钱，少不了你的。”
“好！”独眼壮汉咬牙应下。
陶然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那股被无限放大的神魂感知，再次穿透了层层阻碍，扫向了“红疫区”的最深处。
在那个充满了污秽、邪恶、死亡与绝望的能量漩涡中心。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纯净到不可思议的生命能量。
那感觉，就像是在腐烂的泥沼深处，看到了一点萤火虫的光。
微弱，却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