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糯的脑子，彻底停转了。
她所有的预案，所有的台词，都在男人那句轻飘飘的“继续，我听着”面前，碎成了渣。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他不应该气急败坏地骂她“疯女人”吗？
他不应该叫保安把她这个闹事的直接拖出去吗？
让她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当着全京市的权贵，给他家的订婚宴添堵？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姜糯傻站在原地，眼里的泪水都忘了往下流。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看客的目光更密集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困惑、还有点兴奋的目光，像是看一出谁也猜不到结局的悬疑剧。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
她那点演技，在他面前，好像成了个笑话。
“怎么？”
秦屿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
“词儿忘了？”
这句带着点调侃的话，像一根针，瞬间刺醒了石化的姜糯。
她是谁？
她是专业的演员姜糯！
就算没有剧本，她也能即兴发挥！
更何况，二十万还悬在头顶！
奶奶还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
今天，别说是让她继续演，就是让她当场跳段钢管舞，只要钱给够，她眼都不会眨一下！
演！必须演下去！
姜糯心一横，把所有的混乱和惊慌都压了下去。
她重新酝酿情绪，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再次浮现出心碎欲绝的表情。
“沈澈，你真的好狠的心！”
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都在抖。
“你以为，我今天来是求你回头的吗？”
“不，我不是！”
她从那个小得可怜的包里，颤抖着手，掏出了那个花了她十块钱巨款买来的道具——一枚在灯光下闪着廉价光泽的假钻戒。
她把戒指举到半空中，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我只是想把这个东西，还给你！”
“你当初拿着它跟我求婚，你说，这是你全部的积蓄，你说，等我们将来有钱了，一定给我换个更大的！”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还记得！”
“可是你呢？你转眼就忘了！”
姜糯的台词功底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周围已经有感性的女宾客开始掏手帕了。
“这男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姑娘真可怜，看着都让人心疼。”
“林家怎么会跟这种人联姻？真是瞎了眼。”
议论声越来越大，像嗡嗡作响的苍蝇，钻进林婉婉的耳朵里。
她脸上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了，她看向秦屿，希望他能立刻结束这场闹剧。
可秦屿只是站着，一动不动，甚至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他好像一个局外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婉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有一种预感，今天的事情，要失控了。
姜糯的表演，也进入了最高潮。
她看着手里的戒指，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现在，我不要了！”
“你的承诺，你的爱情，都跟这枚假戒指一样！”
“一文不值！”
说完，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枚戒指狠狠地朝着男人的方向，砸了过去！
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然后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又可怜的“叮当”声。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演完了。
姜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站在那里，像一朵在暴风雨中被摧残过的小白花，倔强又脆弱。
她闭上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被保安架出去，或者被那个“沈澈”指着鼻子骂。
无所谓了，反正钱快到手了。
然而，预想中的粗暴对待并没有到来。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那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姜糯疑惑地睁开眼。
她看到，那个男人，那个被她当众指责为“负心汉”的男人，动了。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高级定制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沉稳的、有节奏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姜糯的心跳上。
他想干什么？
姜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秦屿移动。
他穿过人群，无视了身后林婉婉难看的脸色，也无视了主位上秦老爷子警告的眼神。
他一直走到了姜糯的面前，才停下。
他很高，姜糯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也才到他的下巴。
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离得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气，混杂着一点红酒的醇香。
那是一种让人心安，又让人危险的味道。
“演完了？”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
姜糯点点头，又摇摇头，脑子又乱了。
男人不再看她，而是垂下眼，目光落在了他们脚边，那枚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假戒指上。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他，秦屿，京市秦家的继承人，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他弯下了腰。
不，不是弯腰。
他对着她，对着这个来路不明、大闹他订婚宴的女孩，单膝，缓缓地，跪了下去。
“轰——！”
人群炸了。
快门声像疯了一样响成一片。
闪光灯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秦少……秦少他跪下了？”
“他要干什么？他疯了吗！”
林婉婉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这比直接打她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堪百倍！
秦老爷子气得手都在抖，手里的拐杖“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却被现场的喧哗声彻底淹没。
秦屿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修长的手指，从冰凉的地面上，捡起了那枚廉价的、甚至有点掉漆的假戒指。
他用指腹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牢牢地锁住已经彻底傻掉的姜糯。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
他举起那枚戒指，声音不大，却通过周围的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位小姐。”
“既然你认为，我对你负了责。”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负责到底。”
“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