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结构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也更加破败。暗金色的墙壁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裂痕与焦痕,那些古老而复杂的纹路大多已经黯淡无光,只有少数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能量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金属锈蚀、臭氧、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悲伤气息。
楚歌沿着宽阔但遍布残骸的通道,向着那被称为“圣所”的核心区域走去。幸存的抵抗者们敬畏地跟在他身后一段距离,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刚才那如同神迹般降临、摧枯拉朽般消灭污染体的身影,已然在他们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高达数十米、已然半开半毁的巨型拱门。门扉由同样的暗金色材质打造,上面雕刻着早已失去活性的、描绘着星辰运转与生命演化的浮雕。穿过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大厅,其规模远超外面的指挥中心。穹顶原本似乎是由某种可以模拟星空的晶体构成,但此刻已然大面积破碎,露出后面冰冷的岩石结构,只有少数区域还残留着一些黯淡的星图光影。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微微凹陷的池状结构,池壁由纯净的白色玉石般的材质砌成,但此刻也布满了裂痕。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池子上方、约一人高处的一滴……液体。
它约莫拳头大小,呈现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色彩的、不断缓慢流转变化的混沌色泽。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燃烧的火焰,时而如同流淌的水银,时而又仿佛一颗搏动的、蕴含着无穷奥秘的心脏。一股庞大、古老、带着无尽悲伤与一丝微弱但纯净神性波动的能量,正从这滴液体中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大厅。
这就是……“古神之血”?
楚歌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母神烙印,以及右臂的深渊纹路,都在接触到这滴“血”散发出的波动时,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尤其是母神烙印,传递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温暖,更夹杂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哀伤与……警惕?
他缓缓走近玉池,目光紧紧锁定着那滴悬浮的“古神之血”。越是靠近,那股蕴含在血液中的古老意志与记忆碎片就越是清晰,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更多破碎的画面:
· 一个笼罩在无尽光辉中的、形态难以描述的庞大存在(古神?),在其创造的、充满生机的星域中巡弋,播撒生命与秩序的种子……
· “造物主”的舰队如同冰冷的蝗虫群般降临,它们无视古神的警告与沟通,直接动用某种剥离本源法则的武器,抽取星辰的能量,瓦解生命的形态……
· 古神愤怒了,祂调动星辰的力量,掀起宇宙风暴,与“造物主”的舰队展开毁天灭地的大战……星辰破碎,空间撕裂……
· 最终,古神败了。并非力量不及,而是“造物主”动用了一种更加诡异、专门针对神性本源的手段,强行污染、剥离了祂的核心……画面最后,是古神那庞大的身躯在哀嚎中崩解,其最精粹的本源被强行抽取、压缩、封印……化为了……一滴……“血”?
这滴“血”,并非滋养,而是囚笼!是墓碑!记录着一位古老存在被亵渎、被掠夺、最终陨落的全部过程!
那股蕴含其中的悲伤、愤怒与不甘,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在这时,那滴悬浮的“古神之血”似乎也感受到了楚歌体内那特殊的、与“造物主”隐隐对立、却又融合了多种本源力量的复杂气息,它猛地剧烈波动起来!
混沌色的光芒大盛!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清晰的记忆洪流,混合着古神残存的最后意志,不再是碎片,而是近乎完整的、跨越时空的“倾诉”,猛地涌向了楚歌!
“后来者……倾听……吾之绝响……”
“吾名……‘万象星枢’……执掌……创造与演化之权柄……”
“窃贼降临……以‘终末之契’……污吾源质……夺吾权柄……”
“吾之血……乃吾存在之证……亦为诅咒之印……”
“小心……‘契约’……‘神骸’……乃囚笼之延续……”
“汝身……兼具‘源初’与‘终末’……乃变数之所在……”
“打破……循环……勿使……吾之悲剧……重演……”
伴随着这最后的、如同泣血般的意念,那滴“古神之血”的光芒骤然变得极度不稳定,其内部那混沌的色泽开始疯狂冲突、对撞,仿佛要彻底爆发开来!
它要自毁!它不愿自己的本源再被任何存在利用、亵渎!
楚歌心中剧震!他能感觉到,这滴血中蕴含的,不仅仅是记忆和力量,更有着这位名为“万象星枢”的古神,对后来者的警示与……最后的寄托!
不能让它就这么消散!
几乎是本能地,楚歌抬起了右手,不是去抓取,而是将掌心对准了那滴即将崩解的“古神之血”。他体内的力量枢纽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共鸣起来——秩序锚定试图稳定其结构,母神祝福传递着安抚与理解的意念,量子能量解析着其能量构成,深渊之力则……与其内部那股被“终末之契”污染后产生的、偏向毁灭与终结的异种力量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吸引与……吞噬欲望?
而最关键的,是他灵魂深处,那源自“造物主”实验室的、被标记为x-001的基因锁,在此刻竟然与这滴古神之血,产生了强烈的、仿佛同病相怜般的共鸣!
他们都是“造物主”计划的受害者!一个被制成“钥匙”与“武器”,一个被抽干本源制成“标本”与“材料”!
这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超越了力量的属性,触及到了存在本身的意义!
“我……理解你的痛苦。”楚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回应着那古神最后的意志,“但消散,不是终结。你的存在,你的警示,需要被铭记。”
他不再试图强行吸收或压制,而是放开了自身基因锁的某种限制,让那种与古神之血同源的、作为“被造物”的悲鸣与不屈,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种超越力量层面的、灵魂深处的共鸣与理解,那滴即将自毁的“古神之血”猛地一滞!其内部狂暴冲突的能量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缓和!
楚歌眼中精光爆射,他福至心灵,将自身那融合了多种本源、并以“基因武装”为框架的力量,化作一道无比柔和、充满包容与“记录”意味的混沌色流光,缓缓包裹向那滴古神之血。
他不是要吞噬它,而是……要将其作为一种特殊的“记忆载体”与“力量印记”,暂时收纳、封存于自身的力量枢纽之内!如同将一段悲壮的历史,铭刻进自己的灵魂!
这个过程极其微妙而危险,仿佛在刀尖上平衡整个宇宙的重量。楚歌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引导着那滴蕴含着古神最后意志与本源碎片的血液,缓缓地、如同归巢般,融入了自己胸口力量枢纽的核心——那片由母神烙印、秩序骨架、量子网络、深渊之力与暗之源力共同构筑的混沌星璇之中。
当最后一缕混沌色的光芒融入体内,那滴悬浮的“古神之血”彻底消失。大厅内那庞大的神性威压与悲伤气息也随之缓缓平息。
楚歌站在原地,闭目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在他的力量枢纽深处,多了一点微小的、却无比沉重的“印记”。那是一个不断变幻的、蕴含着星辰生灭与万物演化奥妙的混沌光点。它没有直接增强他的力量,却仿佛一个活着的“数据库”和“警示器”,其中蕴含的关于“万象星枢”古神的记忆、关于“造物主”掠夺行径的细节、关于“终末之契”的诡异、以及关于其他可能存在的“神骸”的模糊感应……都成为了他认知与力量体系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与古神之血的共鸣与收纳,他感觉自己对自身“基因锁”的理解更深了一层。那不仅仅是束缚,似乎也隐藏着某种……连“造物主”都未曾完全掌控的、关乎“存在定义”本身的秘密。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星辰演化、文明兴衰的景象一闪而逝。
“大人……那……那滴‘神血’……”身后的抵抗军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带着敬畏与不确定。
“它找到了它想要的归宿。”楚歌转过身,目光扫过这些劫后余生、眼神复杂的人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掠食者不会放弃对‘神骸’的追寻。带上你们能带走的一切,立刻撤离。”
他没有解释更多,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让所有幸存者都下意识地服从。
楚歌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空旷、破败、承载了一位古神最后悲鸣的圣所,转身率先向外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
收集了一块染血的真相拼图,与一位陨落的古神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对自身的“武器”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
前路依旧黑暗,敌人依旧强大。
但他手中的“钥匙”,似乎正在一点点,插入那扇通往最终真相的……锁孔。
下一站,该去寻找更多的“源初碎片”,以及……主动去触碰一下,那所谓的“终末之契”与“神骸计划”了。
狩猎的目标,或许应该提升一个层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