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舒急切而困惑的目光中,江照夜和千江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将李砚舟如何疯狂寻找救治之法,如何得到佛门舍利认主,直至十年前在天音寺,他以舍利子离体为代价换她苏醒,最终被禅宗法相大师带走的事情,娓娓道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望舒的心上。她听着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为了她,独自背负了百年的沉重,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心痛、感动、愧疚、思念……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哇!望舒你不知道,李砚舟那个家伙可了不起了!”镰在一旁忍不住插嘴,手舞足蹈地想要补充,“他一个人单枪匹马闯闯禅宗,最后……”
“镰!”洛冰凝哭笑不得,连忙出声打断了她这明显要添油加醋、偏离重点的“精彩补充”。她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心想再让这丫头说下去,怕是连“李砚舟为你血战八荒、脚踏七彩祥云”的桥段都要编出来了,到时候望舒的脸怕是要红得滴出血来。
经过洛冰凝的道来,望舒总算对自己苏醒的经过,有了一个相对清晰而完整的了解。她知道李砚舟还活着,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完成一个约定。这让她在无尽的担忧中,总算保留了一丝希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望舒在众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身体和魂识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绝情道人也时常过来探望,每次都会带来一些指点,或者一些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果。
而最让众人震惊的,是绝情道人在一次探查完望舒的身体状况后,所说的话。
她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眼中带着一丝惊叹,对洛冰凝等人说道:“啧啧,普宏那老和尚,这次倒是真下了血本,手段也确实通天。想不到这丫头因祸得福,在舍利子十年温养和普宏最后那逆天改命的神通激发下,沉睡的潜能被大幅激发,修为境界竟直接跨越了涅盘境、无我境等诸多桎梏,一跃到了生死境!只待魂识与肉身彻底融合,感悟跟得上,便能发挥出相应的实力。这可真是……领先了别人几百年的苦修啊!”
这番话,让江照夜、千江月这等天才都感到一阵无语。他们苦修百年,历经无数凶险,也才堪堪触摸到生死境,而望舒一觉醒来,便已站在了他们奋力攀登的高峰之上。
绝情道人目光一转,落在了正偷偷往嘴里塞灵果的镰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说出了那句让镰瞬间炸毛的话:“尤其是你,镰,你要是再不努力修炼,等望舒这丫头彻底掌控了力量,怕是随手就能吊打你了。到时候,你这上界第一萌,可就要变成上界第一‘挨揍萌’了。”
“噗——”镰差点被嘴里的灵果噎住,小脸涨得通红,跳脚道:“前辈!你……你欺负人!我……我这就去修炼!哼!本小姐天赋异禀,才不会被打败呢!”说完,气鼓鼓地跑了出去,引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这话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彻底激发了镰的“斗志”。
冬雪渐融,春意初绽。望舒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并且初步掌握了体内那磅礴的生死境力量。
这一日,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古神书院最高的“观天涯”上,寒风凛冽,却吹不散此地凝重的气氛。
洛冰凝一袭白衣,立于崖边,衣袂在风中作响。她望着天际那轮即将沉入云海的落日,以及下方被染上金边的万千云霞,心绪万千。百年的追寻,挚友的苏醒,爱人的离别,未来的征途……一切的一切,都在她心中交织。
她缓缓回过头。
身后,江照夜与千江月并肩而立,两人气息相连,他们目光坚定,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另一边,镰和望舒手牵着手站在一起。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女竟意外地投缘,关系好得不得了。镰依旧活泼,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逗得望舒掩嘴轻笑,那笑容纯净而温暖,只是,在望舒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对某个远去身影的思念与牵挂。
看着身后这四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洛冰凝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暗夜小队的核心,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并且,他们还多了一个新的伙伴,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女。
雪花不知何时再次飘落,一片晶莹的六角雪花,轻轻落在了她的肩头,带来一丝微凉。
洛冰凝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缓缓融化。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漫天飞雪,望向那未知而辽阔的天地,声音清晰而坚定,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溟秋,你看到了吗?暗夜小队,又回来了。”
“而且,我们还多了一个伙伴。”
“前路艰险,但我们同在。”
“出发!”
话音落下,五道身影,化作五道颜色各异的流光,从观天崖上冲天而起,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一道前往杀戮与毁灭中寻求突破的生死海!
一道前往机遇与危险并存的万灵州造化山!
他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天际的尽头,融入了那苍茫浩瀚的州界之中。
观天涯上,绝情道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她望着五人消失的方向,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也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波澜。
就在这时,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融入虚空般,出现在他身旁。来人身着朴素长袍,面容普通,却带着一种执掌乾坤、俯瞰众生的无形威严。正是古神书院当代院长,孟天一。
“一百多年了,看着这丫头一步步成长起来。”孟天一的声音平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你不是很早就动了收徒之念吗?为何至今仍未有动作?莫非是拉不下你这张老脸?”
若在往常,绝情道人早已反唇相讥。但此刻,她只是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罕见的唏嘘与期许:“洛丫头……她的天赋,乃我平生仅见,甚至可能超越了古籍记载中的那些传奇。若非心中执念太深,牵绊太多,以她的心性与悟性,不出五百年,她必是真仙之下第一人,成为这上界最年轻的至尊。”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一身本事,教教书院其他弟子尚可,做她的师父?呵呵,未免有些为老不尊,误人子弟了。能当她半个师傅,在她成长路上护持一二,看着她翱翔九天,便足够了。”
她收回目光,转向孟天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说我了。师兄你们界外天那边……情况如何了?”
提到“界外天”,孟天一脸上那平和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他沉默了许久。
“形势……很严峻。”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据潜伏在异域边缘的探子拼死传回的消息,异域那些自远古沉眠的圣王……其中一位的气息,近千年来正在不断复苏、增强。恐怕……离彻底苏醒之日,不远了。”
绝情道人瞳孔微缩:“还有多久?”
孟天一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让绝情道人都感到心头沉重的数字:“最多……还有一千年。”
他顿了顿,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悠长而无奈的长叹,消散在呼啸的山风之中。他的身影,也随之缓缓变淡,如同融入了虚空,消失不见。
崖顶,只剩下绝情道人独自伫立。
风雪更大了一些,将她的头发都染上了白霜。她再次望向洛冰凝等人离去的方向,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看到了那五个正在踏上征途的年轻身影。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丫头,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我们,能为你争取的时间……或许更少。”
“快些成长吧……这片天地,需要新的支柱了。”
风雪淹没了他的低语,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