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陆景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冰冷气息的复仇者,眉宇间的戾气和阴沉,也渐渐地,被一种为人夫、为人父的、沉稳而内敛的温柔所取代。他开始学着,去当一个真正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会笨拙地,学着给孩子们换尿布,面对那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小人儿,总是手忙脚乱,惹得苏念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他也会在夜里,因为孩子的一声轻微啼哭而猛然惊醒,比警卫员站岗还要警觉。他更会在苏念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时,为她端上一杯早就晾好的温水,和一碗热气腾腾、卧着两个金黄荷包蛋的鸡蛋面。
而苏念,也彻底地,沉浸在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幸福之中。她甚至暂时放下了扩张商业版图的野心,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了这个小小的、温馨的家。
他们的服装厂和“念美人”的生意,在二牛和钱卫国的打理下,蒸蒸日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发展,甚至已经成了县里纳税的标杆企业。
他们的小院,也总是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咿呀学语。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仿佛之前那些在京城里惊心动魄的厮杀和算计,都只是一场遥远的、不真实的噩梦。
然而,他们都知道。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往往是最 deceptive 的。潜藏在深渊里的毒蛇,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的一击。
一个月后,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清晨,这份宁-静,被彻底地,撕得粉碎。
一封来自京城的、盖着红色加急印章的绝密电报,再一次,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电报,是陈老亲自发来的。
上面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苏念和陆景深,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陆家余孽,已与境外势力勾结。目标,是你。”
“速回京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家余孽!
苏念和陆景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冰冷的了然!
他们原以为,陆家的覆灭,已经彻底清除了所有的威胁。
却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竟然还有人,在暗中,窥伺着他们!甚至,不惜勾结境外势力,也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看来,”陆景深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双刚刚才有所缓和的眸子里,再次凝结成了冰,“我们和陆家的这盘棋,还没下完。”
“不,”苏念却摇了摇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睿智而冰冷的光芒,“不是还没下完。而是,真正的棋手,现在,才刚刚浮出水面。”
当天,两人便将孩子和家里的一切,都郑重地托付给了最信得过的二牛媳妇。面对两个尚在襁褓中、咿咿呀呀对着他们笑的宝贝,苏念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还是狠下心,转过身,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然而,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再是什么虚伪的鸿门宴。
而是一场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暗杀!
就在他们乘坐的吉普车,行驶到距离陈老住处只有一个路口的时候——
几辆早就等候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像几头发了疯的野兽,从四面八方,拉着刺耳的、疯狂的汽笛声,猛地朝着他们狠狠地撞了过来!
“小心!”
陆景深目眦欲裂!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想也不想地,就扑了过去,用自己那坚实的、早已恢复如初的后背,将苏念,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天旋地转!在玻璃碎片四溅的瞬间,苏念只看到男人那双充满了后怕和无尽深情的眼睛,和一句无声的口型——“活下去”。
……
当苏念再次从一片混沌中恢复意识时,她已经躺在了陈老家中那张熟悉的病床上。
她的头,很痛,像是要裂开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但更痛的,是她的心。
“景深……陆景深呢?!”她猛地坐起身,不顾一切地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抓住身旁那个眼眶通红的警卫员,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不敢想象的恐惧。
警卫员看着她,那张年轻坚毅的脸上,写满了沉痛。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对她,摇了摇头。了。
葬礼上,人很少。
只有陈老,和几个陆景深曾经最亲密的战友。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之中。
然而,就在这场悲伤的葬礼,即将结束的时候——
那个一直被苏念抱在怀里,用来装奶瓶和尿布的布包里,一部她从未见过的、大哥大一样的“手机”,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苏念微微一愣。
她下意识地,拿出那个还在震动的、冰冷的机器。
只见那小小的、黑白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刚刚才接收到的、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颠覆的……短信。
发信人,是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早已刻进了她骨血里的名字。
而短信的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像一道撕裂了无边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那双本已灰败死寂的眸子!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别哭。”
“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