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那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像一滴冰水,滴入了滚沸的油锅,瞬间打破了西跨院里这份难得的温馨和宁静。
苏念画下最后一笔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与身旁的陆景深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冰冷的了然。
这么晚了,又来?
这位老爷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走吧,”苏念放下手里的炭笔,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去看看,他又想唱哪一出。”
……
陆家的书房,依旧是那副充满了压抑和算计的模样。
陆振邦没有再摆弄他那盘残局,而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正把玩着两颗核桃,发出了“咯吱咯吱”的、令人心烦的声响。
他看着走进来的苏念和陆景深,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光。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有话就说。”陆景深抱着怀里已经睡熟的儿子,声音冰冷,没有丝毫要坐下的意思。
陆振邦也不生气,只是将手里的核桃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地说道:“明天晚宴的请柬,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不过,在去之前,我需要你们,先替我办一件事。”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包装精美的礼盒,推了过去。
“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最新款的护肤品。明天,你们去参加晚宴的时候,顺便,把这份‘薄礼’,送给陈老的夫人。”
“陈老戎马一生,身上留下了不少旧伤。陈夫人为了照顾他,也是操劳了大半辈子,人……老得很快。”陆振邦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就以我的名义,把这份礼送过去,聊表心意。也算是,替我们陆家,还了陈老一个人情。”
这番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但苏念和陆景深,只听了一眼,就瞬间明白了这只老狐狸的真实意图!
他这是……想抢功劳!
他知道苏念治好了陈老的战友,搭上了陈老这条线。所以,他便想用这种方式,鸠占鹊巢,将苏念的这份天大的功劳,不动声色地,转化为他陆家的人情!
到时候,在晚宴之上,陈夫人只要稍稍表露出对这份“礼物”的喜爱,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们陆家,神通广大,连国外的稀罕玩意儿都能弄到,从而对他们陆家,更加高看一眼!
而苏念,则会彻底沦为一个替人做嫁衣的、无足轻重的“送礼工具人”!
好恶毒的算计!
“不必了。”
还没等苏念开口,陆景深已经冷冷地,一口回绝!
“我媳妇的功劳,还轮不到别人来抢。”
“放肆!”陆振邦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陆云深!你别忘了你姓什么!我让你去送,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那这张脸,我们不要也罢。”
苏念笑了。
她缓缓地走上前,看都没看那个精致的礼盒一眼,只是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同样包装古朴雅致的小小瓷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老爷子,您这份从国外来的‘高档货’,我们用不惯。”
“这是我自己配的,一点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她看着陆振邦,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狡黠的、如同猎人般的光芒。
“要是您信得过我这个‘乡下丫头’,不妨,今晚就试试。”
“我保证,效果,会比您那份‘高档货’,”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上一百倍。”
说完,她便再也不看陆振邦那张已经气得铁青的老脸,拉着陆景深,转身就走。
……
第二天,京城饭店。
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晚宴,在这里,隆重举行。
整个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聚一堂。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充满了上流社会特有的、虚伪而又奢华的气息。
当苏念挽着陆景深的胳膊,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那一刻,瞬间,就成了全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只见她,身着一袭宛若月光般皎洁的及地长裙。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极其大胆,却又无比优雅的款式!
裙子的上半身,是带着复古花边的精致方领,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纤细的锁骨和优美的天鹅颈。紧收的腰线,将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衬托得淋漓尽致。而下半身,则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带着层层叠叠蕾丝花边的巨大裙摆!
她的头上,没有佩戴任何奢华的珠宝,只是简单地,在乌黑的发髻上,别了一支由细小的珍珠和银线串联而成的、古朴而又精致的步摇。
她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未施粉黛,却绝代风华!
像一朵在月光下悄然绽放的、不染尘埃的空谷幽兰,瞬间就将宴会厅里所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庸脂俗粉,都比得黯然失色!
而她的身旁,那个本该是个“瘸子”的男人,此刻也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
他的腿,虽然依旧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跛,但他的身形,却挺拔如松!那张本就英俊冷硬的脸,在褪去了所有的戾气之后,更显深沉和……卓尔不群!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清丽脱俗,一个冷峻挺拔,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那……那是陆家那个私生子?!”
“我的天!他……他的腿竟然真的好了!”
“他旁边那个女人是谁?也太美了吧!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全场,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议论声!
而坐在角落里的秦佩兰和她那两位“人中龙凤”的儿子,在看到这一幕时,脸色,更是瞬间就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被他们视为“垃圾”的乡下人,竟然会以如此……惊艳的方式,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