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7-b房间后,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地平静。每日三餐依旧是标准化的营养流质,由沉默的“白鸦”或另一名同样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送来。固定的“放风”时间,林烨依旧会去那个休息厅,观察着其他“病人”麻木或警惕的脸,默默记忆着这个有限空间内的每一个细节。
“指挥官”的深度问询仿佛只是一段插曲,没有带来即刻的惩罚,也没有进一步的召见。但林烨能感觉到,无形的监视网收得更紧了。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着审视的目光,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后,仿佛时刻有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第七区在观察,在评估,在等待他露出破绽,或者……展现出更多的“价值”。
林烨没有坐以待毙。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在房间内进行着隐秘的体能恢复训练。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以免引起怀疑,但他将前世特种部队的静态肌肉控制、呼吸法和基础格斗架势融入日常的坐卧行走中,一点点地唤醒沉睡的肌肉记忆和力量。同时,他持续尝试引导体内那股奇异的生机,虽然进展缓慢,但他能感觉到,那股暖流正变得比以前更加凝实和可控,如同溪流汇入干涸的河床,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身体的暗伤。
这天,“放风”时间结束时,“白鸦”并没有直接带他回房间,而是用电子音通知:“零号病人,根据你的身体恢复数据,接下来将增加‘适应性体能训练’项目。请跟我来。”
适应性体能训练?林烨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一个接触第七区更多设施、了解更多信息的机会。
他们穿过休息厅,走向另一条林烨未曾涉足的通道。这条通道更加宽阔,两侧的墙壁不再是单调的白色或灰色,而是某种深色的、吸光的材料,脚下是略有弹性的特殊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金属摩擦的味道,远处隐约传来器械运转的嗡鸣和……某种有节奏的、沉重的撞击声?
通道尽头,是一扇更加高大、气密性极佳的金属门。门滑开后,眼前的景象让林烨瞳孔微缩。
这是一个巨大的、堪比大型体育馆的封闭空间!穹顶很高,由某种高强度透明材料构成,但外面依旧是模拟的、永恒不变的“黄昏”天色,光线昏暗而压抑。空间内划分出不同的区域:有摆放着各种奇特长跑机、力量训练器的常规健身区;有模拟复杂地形的障碍跑道,上面布满了金属残骸、矮墙和深坑;甚至还有一个完全被水淹没、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池,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平台和绳索。
更让林烨注意的是,训练场内有其他人!
大约有十几个人,分散在不同的区域进行着训练。他们穿着和林烨一样的灰色制服,但动作迅猛、力量惊人!有人在跑步机上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狂奔,带起道道残影;有人轻松举起数百公斤的杠铃,肌肉贲张;有人在障碍区辗转腾挪,速度快得眼花缭乱;还有人在深水池中如同游鱼般潜泳,长时间不需换气。
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的体能和表现,明显超出了正常人类的极限!是像他一样的“异常者”?第七区收容的,不止他一个“零号病人”?
林烨的出现,引起了一些训练者的注意。几道冰冷、审视、甚至带着一丝敌意或好奇的目光扫了过来,但很快又移开,各自继续着训练。他们彼此之间也几乎不交流,整个训练场弥漫着一种冷漠而高效的竞争氛围。
“白鸦”将林烨带到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些基础的体能测试仪器。“今天的训练内容:基础体能数据采集。请按照指示完成各项测试。”电子音冷冰冰地宣布。
测试项目很常规:握力、深蹲、百米冲刺、耐力跑、反应速度等。但林烨注意到,仪器显示的刻度单位远大于普通健身房的标准。
林烨没有立刻全力以赴。他控制着力量和速度,将各项数据维持在比普通人顶尖运动员稍高一点的水平,既显示出良好的恢复状况,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他需要隐藏实力,尤其是在这群明显是“同类”的人面前。
然而,在进行反应速度测试时,意外发生了。测试仪会随机从不同方向射出微弱的光点,需要测试者以最快速度拍灭。当一道光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射来时,林烨几乎是本能地,身体以一个微小而迅捷的侧滑步避开,同时手指精准地点中了光点源头。整个动作流畅、高效,远超他刻意表现出来的水平。
糟糕!林烨心中一凛。这是前世千锤百炼形成的战斗本能,在危急关头不由自主地展现了出来!
他立刻收敛动作,装作只是运气好,但眼角的余光瞥见“白鸦”记录数据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而远处,一个正在举铁的光头壮汉,似乎也若有若无地朝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测试继续进行,林烨更加小心,但心中警铃大作。第七区安排这个训练,绝不仅仅是采集数据那么简单,这更是一个试探和观察的陷阱!他们在评估他的真实潜力,也在观察他与其他“异常者”之间的互动。
采集结束后,“白鸦”没有多言,示意林烨可以自由活动半小时,熟悉一下环境。
林烨没有去那些显眼的器械区,而是走到训练场边缘,靠近那个巨大的深水池。池水幽暗,看不清底部,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他站在池边,假装观察水面,实则暗中感应着周围的情况。
他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跟随着他。那个光头壮汉,一个身材瘦削、动作如猫般轻盈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始终独自在水池深处潜泳、看不清面容的人……这些人,似乎都对他这个新来的“零号病人”抱有特殊的兴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靠近水池的障碍区,一个正在攀爬一根高耸金属杆的“病人”,不知是因为体力不支还是设备故障,突然脚下一滑,发出一声惊呼,从近十米高的地方直直摔落下来!下方是坚硬的金属地面,这一下若是摔实,不死也重伤!
事发突然,周围的人都有些愣住,连监控人员似乎都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林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动了!他距离最近,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速度远超他之前测试时表现的水平!在那人即将坠地的瞬间,他猛地一个滑铲,用肩膀和后背硬生生接住了下坠的大部分力量,同时抱着对方就地翻滚,卸去冲击力!
“砰!”一声闷响,两人滚倒在地。林烨感觉后背一阵剧痛,但被他接住的那个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训练场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烨身上。惊讶、审视、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白鸦”和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高级守卫迅速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一个守卫厉声问道。
“意外……设备……打滑了……”摔落的那人惊魂未定地解释。
守卫检查了一下现场和两人的情况,目光落在林烨身上,带着审视:“你的反应很快。”
林烨心中暗叫不好,但面上只能平静地回答:“凑巧离得近。”
“白鸦”已经记录下了刚才的一切,包括林烨那远超常规的反应速度。她看向林烨的眼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训练时间结束。零号病人,立刻返回房间。”电子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烨知道,这次意外的出手,彻底暴露了他隐藏的实力。第七区对他的评估,恐怕要立刻升级了。
他被守卫带离训练场。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光头壮汉正对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残忍的笑容。而深水池中,那个一直潜泳的人,不知何时浮出了水面,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美,却带着一种非人冷漠的脸,正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林烨的心沉了下去。这个训练场,不仅仅是测试体能的地方,更是一个充满竞争、甚至危险的微型丛林。而他这个新来的“零号病人”,已经引起了“猛兽”们的注意。
回到7-b房间,房门锁闭。林烨站在单向玻璃前,背后因为刚才的撞击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冰冷和锐利。
平静期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直面第七区更直接的“研究”和训练场内更严峻的挑战了。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但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却在悄然涌动。
来吧。他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