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宗田的晨雾里,多了个特殊的身影。阿烬蹲在新垦的田垄边,指尖的妖力化作淡紫色的光丝,轻轻拂过刚破土的稻苗。那些曾被妖气蚀得枯萎的幼苗,此刻竟在他的触碰下舒展叶片,叶尖还沾着点妖力凝成的露珠,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光泽。
“慢点浇,”林缚言提着水桶走过来,桶里的水混着寒天宗的冰泉和焚天教的火髓,清冽中带着暖意,“这‘妖稻’性子怪,既怕冻又怕烫,得用温凉的水慢慢渗。”
阿烬慌忙收回手,指尖的妖力还在微微颤抖:“我没弄坏它们吧?”他眼底的怯懦还没褪尽,却多了几分对稻苗的珍视——这是他亲手播下的种子,是用断魂崖的黑石碾碎的粉末拌着万宗田的老稻种,在太玄门星土的滋养下才发的芽。
“没坏,”林缚言笑着舀起水,顺着垄沟缓缓倒下,“你看,它们在喝呢。”果然,稻苗的根须顺着水流轻轻摆动,淡紫色的妖力与水色的灵力交织,在土下织成细密的网。
田埂那头传来石砚的大嗓门:“阿烬!焚天教的‘火粪’熬好了,快来搬!”几个焚天教修士抬着大陶罐走来,罐里的肥料泛着暗红色,是用妖尸枯骨混着火炭灰腐熟的,肥力比寻常肥料强十倍,却带着点妖气,只有阿烬的妖力能中和。
阿烬立刻跑过去帮忙,他的指尖刚触到陶罐,罐口的妖气就化作淡紫烟缕,被他吸进掌心。石砚看得啧啧称奇:“你这本事,天生就是种妖稻的料!等秋收了,我请你吃火烤稻花鱼!”
“真的?”阿烬眼睛一亮,嘴角扬起个浅浅的梨涡——这是他化形后第一次笑,连眉心的妖纹都淡了几分。
午后,妖山方向突然传来异动。太玄门的星士在传讯符里急喊:“星轨仪显示,妖山深处的灵力在逆流,像是有东西在啃噬地脉!”
林缚言立刻带着阿烬和石砚赶往妖山。越靠近山腹,地脉的震颤越明显,脚下的岩石竟渗出黑褐色的汁液,与之前的腐灵水相似,却带着更浓的腥气。“是‘噬灵虫’!”阿烬突然停住脚步,脸色发白,“上古妖虫,专在地脉里钻洞,以灵力为食,我小时候在妖山见过,被它们啃过的地脉,千年都长不出草木!”
话音未落,前方的岩壁突然裂开道口子,无数米粒大小的黑虫涌出来,虫群过处,连坚硬的岩壁都被啃出蜂窝状的孔洞。寒天宗弟子刚想放冰棱,就被阿烬拦住:“别用冰!它们遇冷会疯长!”
石砚祭出火焰符,虫群却像不怕火似的,穿过火光继续往前涌。“邪门!”他骂了句,又摸出张更烈的符纸。
“用火髓混着妖力!”林缚言忽然喊道,“阿烬,借你的妖力用用!”
阿烬立刻明白了,指尖的妖力化作淡紫色的光带,缠住石砚的火焰。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火焰遇上妖力,竟变成了紫金色,烧在虫群里时,黑虫不是被烧死,而是像冰雪般消融,连点灰烬都没留。
“管用!”石砚大喜,“阿烬,再加力!”
合欢谷的姑娘们闻讯赶来,提着装满花粉的篮子:“我们的花魂能堵住虫洞!”粉白色的花粉在妖力与火焰的裹挟下,化作粘稠的浆液,顺着虫洞灌进去,竟在里面凝成层坚韧的膜,将后续的虫群堵在了地脉深处。
万毒谷的弟子也背着药篓赶到,将熬制好的“驱虫膏”抹在岩壁上,药膏泛着墨绿色的光,虫群一靠近就纷纷坠地,抽搐着死去。“这膏里加了阿烬的妖血,”谷主解释道,“噬灵虫怕纯妖力,就像怕天敌似的。”
太玄门长老则带领星士布下星阵,将七座星塔的灵力引到地脉深处,星力顺着虫洞蔓延,在噬灵虫啃过的地方织成银白的网,慢慢修复着破损的地脉。阿烬的妖力顺着星网流动,像给银网镀上了层紫边,修复的速度竟快了一倍。
激战至黄昏,虫群终于被彻底清除。众人瘫坐在地,看着岩壁上渐渐愈合的裂缝,阿烬忽然指着裂缝边缘:“你们看!”
只见那些被妖力与灵力共同滋养的岩壁上,竟长出了细小的绿芽,是万宗田的稻种被风吹到了这里,在噬灵虫啃过的地脉里扎了根。更奇的是,芽尖泛着淡紫的妖光,叶片却凝着银白的星力,像株小小的妖稻。
“这才是真正的共生。”林缚言望着绿芽,忽然想起镇界碑上的稻纹,“妖力与灵力,本就不是死敌,就像这地脉,既能养人族,也能生妖族,关键是看怎么相处。”
阿烬蹲在绿芽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绿芽立刻摇了摇,像是在回应。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我想在这里种妖稻,把噬灵虫啃过的地脉,都变成能长庄稼的田。”
“好啊!”石砚拍着他的肩膀,“焚天教给你送火粪,寒天宗给你引冰泉,咱们把妖山也变成万宗田!”
消息传回天堑关时,镇界碑突然发出金光。众人赶到碑前,只见碑体上的稻纹旁,竟多了道淡紫色的纹路,像条小小的妖藤,缠着稻穗向上生长,与原来的五色灵力纹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太玄门长老抚着胡须,激动得声音发颤:“界碑生纹,这是天地认可的征兆!人族与妖族,或许真能在这片土地上,长出不一样的道!”
夜色降临时,万宗田的妖稻田里,阿烬还在给幼苗浇水。林缚言站在田埂上,看着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与寒天宗的冰渠、焚天教的火粪堆、合欢谷的花田、万毒谷的药圃、太玄门的星塔融在一起,像幅最和谐的画。
他忽然明白,所谓争霸,从来不是要消灭异类,而是要在差异中找到共存的韵律;所谓大道,也不是孤高的修行,而是让每种力量都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生长方式。就像这妖稻,带着妖气,也沾着灵力,却能在被噬灵虫啃过的地脉里,长得比谁都精神。
夜风拂过,妖稻的叶片轻轻作响,像在说:只要心向生机,再荒芜的土地,也能长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