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盟西境大捷的消息传回龙安城时,正是春耕时节。林缚站在城楼上,看着百姓们牵着牛、扛着犁走向田间,田埂上的孩童追着蝴蝶跑,衣襟上沾着新绿的草汁——这景象比任何捷报都让他心安。
“陛下,西境送来的粮草清单到了。”苏眉捧着账册走来,发间别着朵新摘的蒲公英,“阿古拉部落献了五千匹良马,还有牧民们新酿的马奶酒,说要谢您留他们一命。”
林缚接过账册,指尖划过“免征西境三年赋税”的条目,笑道:“让户部把这些粮草分下去,优先补给去年受灾的村落。对了,让工坊赶制些新农具,西境的土地该好好耕一遍了。”
“早就备着了。”苏眉翻开另一本账册,眉眼弯弯,“军械坊刚改了图纸,新犁头加了铁刃,比旧款省力三成,铁匠们正连夜赶工呢。还有,文渊阁的先生们编了《农桑要术》,插画都是按各地土壤画的,连漠北的沙土地都标了种植法子。”
林缚接过那本带着油墨香的册子,封面上的稻穗图案是苏眉亲手画的,笔触里带着暖意。翻开内页,见漠北章节旁写着小字批注:“可混播苜蓿,固沙又肥田”,墨迹是张猛的——那糙汉跟着先生学写字,笔锋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正说着,张猛扛着个新打造的铁犁跑上城楼,铠甲上还沾着铁屑:“陛下您看!这犁头淬火用了苏先生的法子,硬得能劈石头!西境的牧民说想学耕地,我带了十个铁匠过去教他们,保准明年就能种出好麦子!”
林缚拍了拍他肩上的铁屑:“别光顾着教打铁,让先生们也去讲讲历法。春耕误了时辰,收成就差远了。”
“知道知道!”张猛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对了,西境的老牧民给您带的奶酪,说比羊奶的香。”
城楼下忽然传来喧哗,林缚探头看去,见是文渊阁的学士们带着学子们在贴告示。红纸上用隶书写着“招贤令”——凡懂医术、会织布、能烧瓷者,皆可来龙盟任职,管吃管住,还分田地。
“招贤令贴到第三日了,来应征的人快把城门挤破了。”苏眉指着人群里几个高鼻深目的胡人,“那是西域来的织工,说会织金线锦;还有南边来的瓷匠,带了样品,釉色比晚霞还好看。”
林缚看着那几个胡人笨拙地比划着说中原话,忽然想起刚打下西境时,阿骨打说“你们汉人只会打仗”,如今却有这么多外族人来投奔,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让工部建个‘百工坊’,把各地的手艺都聚在一处。”他转身往城下走,“再建座‘惠民堂’,把应征的医者都请进去,给百姓瞧病分文不取——打仗是为了安稳,安稳了就得让人活得体面。”
百工坊的地基刚打下,西域织工就带着徒弟支起了织机。金线在素纱上穿梭,转眼就织出条腾云的龙,引得围观百姓拍手叫好。瓷匠们则在河边搭起窑,第一窑烧出的青瓷碗,薄得能照见人影,碗底还印着个小小的龙纹。
惠民堂里更是热闹,南境来的老医者正给孩童种痘,漠北的药师在晒草药,连之前蛮族的巫医都改了行,蹲在角落研究《本草》,手里的骨针换成了银毫针。
张猛路过工坊时,被织工们拉去当“模特”——他们想织幅“龙盟铁骑图”,说他站在最前面最威风。糙汉红着脸拽着铠甲上的龙纹:“把这龙绣得精神点!”
苏眉则在惠民堂后园开辟了药圃,教孩子们辨认草药。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株薄荷问:“苏姐姐,这能治头疼吗?我娘总说头疼。”苏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能啊,晒干了泡茶喝,比药汤子好喝。”
林缚站在刚建好的文渊阁前,看着学子们在抄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竹简上,照得“民为邦本”四个字暖洋洋的。阁外传来百工坊的锤声、惠民堂的药香、田埂上的吆喝,混在一起,竟比战场上的号角还让人踏实。
暮色降临时,龙安城的灯一盏盏亮起。百工坊的烛火映着织工们的笑脸,惠民堂的油灯下,医者还在给晚来的病人诊脉,田边的草屋里,农人正对着《农桑要术》盘算着明日该种哪亩地。
林缚登上城楼,望着这片被龙旗护佑的土地,忽然觉得“争霸”两个字太轻,真正重的是这万家灯火里的烟火气。龙盟的铁骑踏平了荆棘,如今该用双手,把荆棘地种成良田了。
夜风送来百工坊的线香、惠民堂的药香、农家的饭香,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吞下了整个春天。远处的龙旗在晚风里轻轻晃,旗面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正低头看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