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林缚站在崖边,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深谷,灵脉中的龙气正剧烈震颤——这里的石龙残魂气息,比前七处加起来还要浓郁,却又混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阴冷,如同毒蛇蛰伏在温暖的被褥下。
“赵师兄和守脉人还没跟上来。”苏眉握紧测灵玉,玉牌上的青光已变成青中带黑的颜色,“黑风谷的人怕是绕了近路,我们得抓紧时间。”
张猛扛着巨斧,警惕地扫视四周:“这崖壁滑得很,咋下去?俺瞅着连个落脚的石缝都没有。”
林缚目光落在崖壁左侧,那里的岩石颜色比别处深暗,隐约能看到暗青色的龙纹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残魂在崖底的‘锁龙石’里,那里有石龙留下的通道。”他运转龙气,手臂上的龙爪、龙身、龙鳞纹路同时亮起,青金色的光芒投射在崖壁上,那些暗青色的龙纹竟如活物般游走,渐渐组成一道螺旋状的石阶。
“好家伙!这比梯子还好用!”张猛啧啧称奇,率先踏上石阶,巨斧在前面探路,“林小子,苏姑娘,跟紧点!”
石阶狭窄湿滑,每向下走一步,空气中的阴冷气息就加重一分。林缚能感觉到,那股阴冷并非来自自然,而是某种被强行压制的邪力,正顺着灵脉缝隙丝丝缕缕地渗出,与石龙残魂的气息相互抵触。
“是灭世魔气。”苏眉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的冰系灵力对阴邪之气最为敏感,“被封印在锁龙石深处,石龙残魂就是最后的封印锁。”
下至百丈深时,石阶尽头出现一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块数十丈高的黑色巨石,形状如同一把倒插的巨剑,表面布满了暗青色的龙纹,正是“锁龙石”。石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却有青金色的光从石缝中透出,那是石龙残魂在顽强抵抗魔气的侵蚀。
“最后一块残魂,是石龙的头颅。”林缚走到锁龙石前,指尖抚过冰冷的石面,灵脉中的龙气与石上的龙纹产生共鸣,“它在等我。”
话音刚落,锁龙石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石缝中渗出的不再是青光,而是粘稠的黑雾,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黑雾在平台上凝聚成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直冲三人而来。
“魔气溢出来了!”张猛抡起巨斧,斧刃带起的劲风将靠近的黑雾劈散,却发现黑雾落地后又迅速重组,“这玩意儿杀不死!”
林缚眼神一凛,灵脉中的龙气毫无保留地爆发,青金色的龙影在他身后完全显现,龙爪、龙身、龙鳞纹路连成一片,竟已具七分身形。“苏眉,用你的冰盾护住锁龙石!张猛,帮我挡住黑雾!”
龙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声波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大部分黑雾震退。林缚趁机冲到锁龙石前,掌心贴在石面,心头血再次逼出,滴落在龙纹最密集处。
“以我之血,唤石龙归位!”
鲜血渗入石缝的瞬间,锁龙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光,暗青色的龙纹如潮水般蔓延,覆盖了整个平台。黑雾发出惊恐的尖叫,被青光灼烧得滋滋作响。锁龙石顶端的冰霜寸寸碎裂,一颗巨大的龙首虚影从石中挣脱出来,双目如日月般璀璨,正是石龙最后的头颅残魂。
龙首发出一声威严的龙吟,缓缓低下头颅,与林缚身后的七分身龙影对接。当龙首与龙影完全融合的刹那,林缚的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惊雷,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涌现:
——上古时期,九州灵脉紊乱,灭世魔气趁机从地底涌出,生灵涂炭;
——天地灵脉凝聚成形,化作石龙,以自身为锁,将魔气封印在断龙崖下;
——魔气不断侵蚀石龙躯体,它不得不将自身崩碎,以残魂分镇七处灵脉枢纽,形成多重封印;
——最后留下誓言:待有缘人集齐残魂,重铸石龙之躯,彻底净化魔气……
“原来如此……”林缚喃喃自语,眼中流下两行清泪。他终于明白,石龙不是被背叛,也不是死于修士之手,而是为了守护九州,甘愿自我牺牲。
“林缚,快!”苏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冰盾已被魔气侵蚀得布满裂纹,“黑风谷的人来了!”
平台入口处,瘦高个修士带着数十名黑风谷弟子冲了进来,为首者是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却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哈哈哈!石龙残魂归位,封印最弱之时!林缚,多谢你帮老夫铺平道路!”
老者正是黑风谷谷主,他手中握着一柄黑色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骷髅头,散发着浓郁的魔气。“交出石龙控制权,老夫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痴心妄想!”林缚转身,身后的龙影已完全成型,青金色的巨龙盘旋在平台上空,龙首威严,龙鳞闪耀,正是重铸后的石龙虚影,“你可知石龙为何封印魔气?它一旦出世,九州灵脉会彻底崩溃!”
“崩溃才好!”黑风谷主狞笑道,“老夫要借魔气之力,突破桎梏,成为天下主宰!”他挥动骨杖,骷髅头喷出一股粗壮的黑雾,直扑石龙虚影,“蚀龙咒!给老夫吞噬它!”
黑雾撞上石龙虚影,竟真的开始侵蚀青金色的龙身,龙鳞表面浮现出黑色的斑点。石龙发出痛苦的嘶吼,虚影开始变得不稳定。
“林小子,俺帮你!”张猛怒吼着跃向黑风谷主,巨斧带着千钧之力劈下。
“不自量力!”黑风谷主侧身避开,骨杖横扫,一道黑气击中张猛肩头,他闷哼一声,摔落在地,肩头迅速被黑气侵蚀,泛起黑紫。
“张猛!”苏眉惊呼,想上前相助,却被黑风谷弟子缠住。
林缚见状,目眦欲裂。他深吸一口气,识海中与石龙残魂彻底共鸣,重铸的石龙虚影发出一声决绝的龙吟,青金色的龙身骤然收紧,将平台上的黑雾尽数包裹其中。
“以我残躯,净化万邪!”
石龙虚影开始燃烧,青金色的火焰带着神圣的气息,灼烧着包裹的黑雾。黑风谷主发出惊恐的尖叫:“不!我的魔气!”他想冲过去阻止,却被火焰的热浪逼退。
林缚站在火焰中央,感受着石龙残魂正在燃烧自己,灵脉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知道,这是石龙最后的力量,用燃烧残魂的方式,彻底净化魔气。
“石龙,不要!”
“有缘人,”石龙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欣慰,“我之使命,终得完成。守护九州的责任,便交予你了……”
青金色的火焰越来越旺,将整个断龙崖底照得如同白昼。黑风谷主和他的弟子们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化为灰烬。魔气在火焰中挣扎、消散,锁龙石上的黑色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青灰色。
当最后一缕魔气被净化时,石龙虚影的火焰也渐渐熄灭,只留下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青色晶石,悬浮在半空,散发着纯净的灵脉气息——那是石龙残魂燃烧后留下的“灵核”。
林缚伸手接住灵核,入手温润,里面仿佛蕴藏着整个九州的灵脉之力。平台上,张猛肩头的黑气已褪去,苏眉正扶着他站起身,两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烨带着幸存的守脉人冲了进来,看到平台上的景象,皆是一愣。
“魔气……被净化了?”赵烨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缚手中的灵核。
林缚握紧灵核,灵脉中流淌着与九州灵脉相连的温暖力量。他望着锁龙石,那里的龙纹已变得黯淡,却永远刻下了石龙的牺牲。
“结束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夕阳的光芒透过崖顶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平台上,驱散了最后的阴冷。张猛咧嘴一笑,拍了拍林缚的肩膀:“结束了就好!俺们可以回家吃烤肉了!”
苏眉看着林缚手中的灵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灵核是九州灵脉的精华,或许……能让龙安城的土地更肥沃,让雪域的庄稼长得更好。”
林缚低头看着灵核,忽然笑了。石龙用生命守护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灵根宝库”,而是这片土地上的生机与希望。
他抬起头,望向断龙崖外的天空,灵核在掌心发出柔和的光芒,与天边的霞光融为一体。他知道,石龙的故事结束了,但守护的责任才刚刚开始。而他手臂上的龙纹印记,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色,永远烙印在肌肤上,提醒着他今日的誓言与传承。
下山的路上,张猛还在絮叨着回去要喝多少酒,苏眉则在盘算着如何用灵核的力量改良作物,赵烨走在最后,看着林缚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断龙崖的风依旧凛冽,却不再带着阴冷,而是充满了清新的灵息。锁龙石静静矗立在谷底,仿佛一位完成使命的老者,在夕阳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