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的融水顺着新修的水渠潺潺流淌,在阳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雪域的百姓扛着锄头,正沿着渠边开垦新的梯田,首领的小孙子跟着阿爷学丈量土地,手里的木尺歪歪扭扭,却看得格外认真。
“慢点挖,渠岸要夯结实,不然开春融雪一多就塌了!”老王站在田埂上吆喝,嗓子因为连日指导已经有些沙哑。他身后跟着两个龙盟来的农技师,正手把手教百姓们用曲辕犁——这犁是龙安城工坊特意改良的,在雪域的冻土上也能犁得又深又稳。
“王师傅,您看这样成不?”一个皮肤黝黑的雪域汉子直起身,抹了把汗,指着刚犁好的田垄。老王走过去踩了踩土,点头道:“成!就这么干,土翻得匀,下种才出得齐。”
不远处的酒坊里,酒香正顺着木窗往外飘。酒匠老张蹲在发酵缸前,用长杆搅动着米浆,首领的小孙子扒着缸沿探头看,被老张用手背轻轻一敲额头:“去去去,这玩意儿还没酿好,酸着呢,等出酒了先给你尝第一口。”
小家伙揉着额头笑,手里还攥着块麦饼——那是龙盟学堂的先生教他们做的,用新收的青稞粉和雪域的蜂蜜揉的,又香又甜。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百姓们直起身望去,只见一队骑士踏着烟尘而来,为首的正是林缚,身后跟着苏眉和几个侍卫。
“首领!龙盟的大人来了!”有人喊了一声,首领丢下锄头迎上去,手里还沾着泥。
林缚翻身下马,看着连片的梯田和正在忙碌的百姓,眼里带着笑意:“看来老王没偷懒,这田开得不错。”
“哪能偷懒哟!”老王搓着手笑,“雪域的弟兄们肯干,这才半个月,就拓出两百亩地了。”
苏眉走到酒坊门口,闻着香味眼睛一亮:“张师傅,酒成了没?”
老张从缸里舀出一小勺酒液,递过去:“刚出的头茬酒,您尝尝!”苏眉抿了一口,辣得眼圈发红,却咂咂嘴:“够劲!比龙安城的烧刀子烈,带着股冰湖的清甜味儿。”
首领拉着林缚往木屋走,路上不停指着新修的水渠、搭好的保温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您看这渠,水通到每块田,再也不用靠天吃饭了;那棚子能育苗,明年开春就能早下种;还有孩子们,天天跟着先生学认字,现在都能写自己名字了……”
进了木屋,首领的婆娘端上热气腾腾的奶茶和麦饼,还有一盘雪莲子。“都是自家产的,大人别嫌弃。”她红着脸说。
林缚拿起麦饼咬了一口,蜂蜜的甜混着麦香,格外爽口。“比龙安城的好吃,”他真心夸赞,“雪域的蜂蜜是个好东西。”
首领嘿嘿笑:“等明年养些蜂,就能多采些蜜,到时候给龙安城的孩子们送去。”
正说着,小孙子捧着个陶罐跑进来,里面是新酿的酒。“阿爷说,这酒得让龙盟的大人先喝!”他仰着小脸,罐口还冒着热气。
林缚接过陶罐,给每个人倒了一碗,举起来:“这杯敬雪域的弟兄们,敬咱们往后的好日子!”
“干杯!”碗沿碰撞的脆响里,雪域百姓的笑喊声震得木屋顶上的雪都簌簌往下掉。
午后,林缚跟着首领去看孩子们上课。学堂就设在以前的祭坛里,巫医的符咒早就被清理干净,墙上贴着孩子们写的字,歪歪扭扭的“水”“田”“米”,却看得人心里暖和。
先生正在教“丰”字,指着窗外的稻田说:“这‘丰’字,就像田里长出的稻穗,长得多,收得满,就是丰收……”
孩子们跟着念,小孙子嗓门最大,念得脸红脖子粗。林缚站在门口,忽然想起刚来时,这孩子还怯生生躲在阿爷身后,如今却敢抢着回答问题了。
苏眉拉着首领的婆娘在缝新衣裳,用的是龙安城送来的棉布,混着雪域的羊毛,又暖又结实。“这针脚得密点,不然挡不住风,”苏眉手把手教她,“你看,这样回针,线就不容易松……”
酒坊里,老张正教几个雪域汉子封酒坛。“这泥得用冰湖底的黏土,混着稻草捣匀了,封得严实才不跑味,”他拍着酒坛,“等明年开坛,保证香飘十里!”
夕阳西下时,林缚站在坡上眺望。梯田里的水映着晚霞,像铺了层金箔;酒坊的烟囱冒着青烟,酒香混着饭香在空气里弥漫;学堂的读书声、田埂上的笑骂声、酒坊的敲打声,汇成一片热热闹闹的声浪。
“回去告诉龙安城的弟兄们,”林缚对侍卫说,“开春多派些农技师傅来,再带些菜种。雪域的土地肥,能种出好东西。”
侍卫刚应声,就见小孙子举着支刚写好的“丰”字跑过来,举到林缚面前:“大人你看!我会写这个字了!”
林缚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写得好。等明年丰收了,咱们就在这坡上立块碑,把这个字刻上去。”
小孙子似懂非懂点头,又跑回学堂去了。苏眉走过来,递上一件刚缝好的羊毛披风:“天凉了,披上吧。”
林缚接过披上,看着远处渐暗的天色,轻声道:“你说,咱们是不是真的在做一件像样的事?”
苏眉笑着挽住他的胳膊:“你听这声音,”她侧耳听着山下的喧闹,“这就是答案啊。”
夜风带着酒香吹来,混着泥土和麦草的气息。远处的冰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近处的木屋却亮着温暖的灯火,像撒在雪域大地上的星星。林缚知道,这颗叫“希望”的种子,已经在雪域扎了根,用不了多久,就会像那漫山的梯田一样,长满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