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宫墙上。云娇娇坐在浣衣局的角落，借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补着被磨破的袖口，眼角余光却瞥见滚滚蹲在窗台上，毛茸茸的爪子在虚空中飞快舞动，一道道淡金色的数据流在它身前盘旋，像极了被拢在掌心的星火。
“权臣系统抗议：为什么要删除‘深夜潜入库房盗取珍宝’任务？！那是快速积累财富的捷径！”数据流里传来系统气急败坏的尖叫，“还有‘在贵妃与皇后间挑拨离间’的主线任务，这是制造权力真空的关键！宿主必须学！”
滚滚爪子一顿，数据流里某段闪烁的红光“啪”地熄灭，换上行新的绿字：“修正：宿主当前首要任务为‘每日识认十个汉字’，完成奖励：白面馒头两个。”它奶声奶气地回怼：“连字都不识，还想挑拨离间？写个纸条都得画圈圈！再说了，蛋蛋才五岁，偷东西挑拨离间？你是想让他被杖毙吗？”
“我是为了他好！权力之路本就血腥！”系统还在嘴硬。
“好个屁！”滚滚气得尾巴都竖成了小旗杆，爪子在数据流里翻找出系统核心设定，“你看你这数据库，全是‘构陷忠良’‘排除异己’的馊主意！今天我就给你换个底！”它爪子翻飞，将“权臣”二字拆解重组，旁边浮现出新的注解：“权，为护佑而非欺压；臣，当守正而非谋私。”
油灯的光晕在云娇娇脸上明明灭灭，她补好袖口，放下针线：“别跟它置气，把基础的东西加上就行——识字、算术、辨是非。至于权力，等他明白‘为何要权’，再学‘如何掌权’也不迟。”
“知道啦主人！”滚滚应着，爪子在数据流里添加新条目，“新增‘帮助教坊司的先生整理书卷’支线任务，奖励：《千字文》残卷一本。新增‘为小厨房算清账目’日常任务，奖励：算盘一把。”它满意地看着数据流稳定下来，最后拍了下爪子，“搞定！核心任务变更为‘明事理、学本事、护弱小’，先让它从‘教书先生’做起！”
第二天一早，蛋蛋刚到小厨房帮忙烧火，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全新的提示音，这次不再是尖利的催促，而是带着点生涩的温和：【新手任务发布：跟随刘嬷嬷学习写自己的名字，完成奖励：红糖糕一块。】
蛋蛋愣了愣，摸了摸后脑勺。以前系统总让他做些偷偷摸摸的事，他听不懂也不想听，这次却不一样——写名字？他早就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了。
刘嬷嬷正在揉面，见他发呆，笑着招呼：“蛋蛋，发什么愣呢？过来，老身教你写字。”原来滚滚早就托“系统”给刘嬷嬷递了话，说这孩子想学字。
刘嬷嬷从灶膛里抽出根烧黑的木炭，在案板上写下“蛋蛋”两个字，笔画简单，却写得工整。“这是你的小名，”她指着字，“等你再学些日子，老身就去求先生，教你写大名。”
蛋蛋凑过去，小手指在字上一笔一划地描着，眼睛亮晶晶的：“我……我也能像先生那样认字吗？”
“怎么不能？”刘嬷嬷揉了块面团，捏成个小饼，塞进他手里，“咱们蛋蛋聪明，肯定学得快。”
蛋蛋拿着木炭，在地上认真地画着，虽然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不肯含糊。阳光从厨房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小脸上，连鼻尖沾着的面粉都像是镀了层金。
【任务完成！奖励红糖糕一块已存放至刘嬷嬷处。检测到宿主学习兴趣浓厚，触发隐藏奖励：《三字经》节选一页。】系统的声音依旧有些生硬，却没了往日的戾气。
蛋蛋听到奖励，眼睛更亮了，捧着那块红糖糕，却没立刻吃，而是小心地包起来：“我想留给西偏殿的太妃娘娘……她昨天说想吃甜的。”
【检测到宿主心怀善意，额外奖励：梨膏糖一枚。】
滚滚趴在云娇娇肩头，看着系统面板上“宿主品德分+5”的字样，得意地晃尾巴：“你看！这才对嘛！教他学好，比逼他学坏容易多了！”
云娇娇望着厨房门口，蛋蛋正踮着脚，把红糖糕递给路过的小太监，托他转交给太妃。那小小的身影，在宫墙的映衬下，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孤单。
“权臣系统”的终端里，旧的阴谋诡计正在被新的知识条目覆盖，曾经冰冷的代码，开始染上人情味的温度。而蛋蛋的求学路，才刚刚开始。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明白“权”字的重量，不是高高在上的压迫，而是稳稳当当的守护——守护他想守护的家人，守护那些像他一样在底层挣扎的人。
宫墙依旧高耸，但阳光总能找到缝隙，落在该照亮的地方。
秋意渐浓时，宫墙内的银杏叶落了满地金黄。蛋蛋已经能认全《三字经》里的字，算盘打得也像模像样，连掌管账目的老太监都夸他“脑子灵光”。权臣系统的声音越来越温和，偶尔还会主动提醒：【今日霜降，宿主记得给西偏殿的窗台上添块挡风的棉帘，奖励暖手炉一个。】
这日午后，蛋蛋揣着刚得的奖励——一本线装的《论语》，正往刘嬷嬷的小厨房去，想让她讲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什么意思。路过御花园的假山区时，却听见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他循着声音绕过去，见假山后缩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穿着粗布小太监服，脸上带着巴掌印，正抱着膝盖掉眼泪。那是新来的小杂役，叫小石头，前两天刚被分到浣衣局，听说因为笨手笨脚总被管事打骂。
“你怎么了？”蛋蛋放轻脚步走过去，把怀里的《论语》往身后藏了藏——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小石头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抽噎着说：“管……管事说我洗坏了贵人的衣裳，要……要罚我饿三天……”
蛋蛋皱起小眉头。他知道那衣裳，是件绣着孔雀的锦袍，前儿个被洒了墨汁，根本洗不掉，哪是小石头的错？他摸了摸口袋，掏出块刘嬷嬷给的芝麻饼，递过去：“先吃点东西吧，饿肚子不好受。”
小石头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我……我想回家……可我不敢说，他们说，太监跑了是要被砍头的……”
蛋蛋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也想回家，想娘做的饼，想哥爬树的样子。可他知道，回不去了。他挨着小石头坐下，小声说：“我也想回家……但刘嬷嬷说，好好活着，总能等到见面的那天。”他把芝麻饼塞到小石头手里，“你看，我现在能认字了，还能算账，等攒够了本事，说不定……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小石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哽咽着咬了口芝麻饼，饼的香味让他稍微镇定了些。
【检测到宿主安慰同伴、分享食物，触发任务“帮助小石头澄清误会”。任务提示：贵人的锦袍墨渍非人力可洗，可寻浣衣局的老嬷嬷作证。完成奖励：《算术入门》一本，月钱加二百文。】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鼓励的意味。
蛋蛋眼睛一亮。他知道浣衣局的张嬷嬷最有经验，前儿个还念叨过那墨汁是“铁笔写的，沾了胶，洗不掉”。他拉着小石头的手：“走，我带你去找张嬷嬷，她能帮你说话！”
两人手拉手往浣衣局跑，小小的身影在银杏叶铺就的小路上蹦跳着，像两朵迎着风的小雏菊。
云娇娇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看着这一幕，腕间的银镯在秋风里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滚滚趴在她肩头，调出系统面板：“你看你看，系统现在多上道！不仅给任务，还给提示，这才是正经的‘辅助’嘛！”
面板上，“宿主权势值”依旧是0，但“品德分”已经涨到了80，“技能分”也因识字算术稳步提升。曾经被系统视为“无用功”的善意与学习，正悄悄在蛋蛋身上扎根，长成比“权力”更坚实的依靠。
傍晚时分，蛋蛋果然带着张嬷嬷找到了管事，澄清了误会。小石头没被惩罚，还被调到了小厨房跟着刘嬷嬷学活计，不用再去浣衣局挨冻了。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检测到宿主运用智慧解决问题，额外奖励：御膳房的桂花糖糕一块。】
蛋蛋把桂花糖糕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小石头，一半揣在怀里，打算明天带给西偏殿的太妃。他摸着怀里的《算术入门》，心里暖暖的。以前他觉得宫里冷冰冰的，只有规矩和打骂，可现在，他有能说话的小石头，有教他认字的刘嬷嬷，有会给他糖吃的太妃，还有……总在暗处帮他的“系统”。
夜色降临时，蛋蛋坐在小厨房的灶台边，借着油灯的光看《算术入门》。刘嬷嬷在旁边纳鞋底，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书页上，也落在蛋蛋专注的脸上。
【系统日志：今日宿主未涉及权力斗争，却让两人免于困境，自身技能有所提升。……或许，“权臣”的定义，不止一种。】系统的终端里，悄然记下了这样一行字。
云娇娇站在窗外，看着那盏昏黄的油灯，轻轻笑了。滚滚打了个哈欠，往她怀里缩了缩：“主人，这系统好像自己想通了呢。”
“嗯。”云娇娇轻声应着，转身往回走，“因为它终于明白，能让人记住的，从来不是权力有多大，而是心有多暖。”
秋风卷起满地银杏叶，簌簌作响，像是在为这深宫角落里的小小改变，轻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