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嵩岳公司那看似光鲜实则暗藏诡异的总部,苏念三人并未直接前往翠微湖。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在苏念心中萦绕,面对一个可能与长生组织、少林败类乃至古老煞穴相关的未知险地,他决定必须多做一手准备。
车辆绕道,来到了苏念那间名为“济世堂”的中医诊所。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古色古香的药柜上,空气中弥漫着宁神的草药香气。推开里间休息室的门,只见一位穿着淡雅长裙、气质温婉的女孩正坐在窗边看书,正是林晚。而她脚边,一只体型硕大、毛色洁白如雪、夹杂着黑色条纹的“布偶猫”,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特制的软垫上,睡得香甜,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正是布欧。
听到动静,林晚抬起头,见到苏念,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但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钟浩然和墨小雨,以及苏念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的笑容又染上了几分担忧:“苏念?你们怎么回来了?事情不顺利吗?”
布欧也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琥珀色的眼睛,看到是苏念,喉咙里立刻发出“咕噜咕噜”的撒娇声,用大脑袋蹭了蹭苏念的手,然后又眯起眼睛,尾巴尖惬意地晃了晃,一副“铲屎的回来了快来伺候本大爷”的慵懒模样。
“晚晚。”苏念点点头,声音温和,“我们要去西郊翠微湖那边处理点事,可能会有点麻烦,回来带上布欧,以防万一。”
“翠微湖?我好像听说过,那边最近是不是不太平?”林晚放下书,走到苏念身边,眼中担忧更甚,“连你都需要带上布欧……很危险吗?”她体内的守护灵“娲”似乎也感知到什么,传递来一丝微弱的警觉,让她的灵觉比常人敏锐许多(第四境中期实力已初步显现),但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这源自何处。
苏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只是去做个风水勘察,具体还不清楚,有备无患。”他并不想林晚过多担心。
钟浩然在一旁插嘴,试图活跃气氛:“嫂子放心吧!有我和小雨妹子在,还有老大压阵,再加上布欧这尊大佛(虽然是个懒佛),绝对没问题!是吧,布欧?”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揉布欧的肚子。
布欧嫌弃地用爪子拍开他的咸猪手,翻了个身,用毛茸茸的屁股对着他,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林晚被钟浩然逗笑了,但担忧未减,她仔细帮苏念整理了一下衣领,柔声叮嘱:“那你们一定要小心。布欧,你要保护好大家哦。”她知道布欧非同寻常,虽然平时又懒又馋,但关键时刻极为可靠。
布欧像是听懂了,“喵呜”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来,抖了抖蓬松的毛发,算是做好了出门的准备——虽然看起来依旧睡眼惺忪。
于是,一行三人加一只慵懒的大猫,再次出发,驶向西郊翠微湖。
越是靠近翠微湖区域,车内的气氛就越是凝重。空气中那股沉滞的阴冷气息愈发明显,甚至连趴在车后座继续打盹的布欧都微微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警惕的光芒,但很快又被慵懒覆盖,只是换了个更便于观察的姿势。
苏念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眉头越皱越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如同湖底暗流般阵阵涌上心头。这里的山势轮廓,那片湖水的形状,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隐约的血腥气……都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既视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在这里留下过不可磨灭的印记,甚至……在这里经历过某种刻骨铭心的终结?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心中警惕更甚,隐隐作痛。
到达翠微湖,眼前的景象与资料描述并无二致,甚至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那种压抑。湖面广阔,水色却深沉得近乎墨绿,不起微波,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墨玉。湖心那座岛屿怪石嶙峋,植被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深绿色。湖岸边的土壤是诡异的暗红色。整个区域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几乎绝迹,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枯黄的芦苇荡。
嵩岳公司派的司机将车停在湖边简易公路上,面无表情地说:“几位大师,请便。我在这里等候。”说完便靠在车上,点燃一支烟,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显然兼负监视之责。
墨小雨立刻取出山河盘,只见盘上指针疯狂乱颤,时而指向湖心,时而沉入盘底!“好强的煞气!混杂着极重的血孽和怨念!这湖心岛下方,绝对是一处罕见的极阴煞穴,而且是古战场形成的凶穴!”她声音带着震惊。
苏念开启度厄金瞳,望向湖面。在他的视野中,整个翠微湖上空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红色怨气,湖底深处更是有无数扭曲痛苦的人形黑影在挣扎嘶嚎!更让他心惊的是,湖底靠近东岸的区域,有明显的、近期人工开凿改造的痕迹,似乎铺设着某种管道或线路,隐隐有邪异的能量在其中流动,与那煞穴的怨气相互勾连,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湖底有人工工程,非寻常所为。”苏念沉声道。
钟浩然则蹲下身,抓了一把暗红色的泥土捻了捻,又闭上眼睛,手指按地,尝试与这片土地残存的“地灵”沟通。半晌,他脸色发白地睁开眼:“妈的……这片地‘病’得太重了!地灵要么消散,要么变得疯狂混乱。我只抓到一些碎片……‘铁船’、‘晚上’、‘黑衣人’、‘抓走’、‘惨叫’……和那些失踪案肯定有关!”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肚明。这翠微湖绝非简单的风水问题,嵩岳公司在此地的所作所为,恐怕比陈塘村更加骇人听闻。
他们假装进行常规的风水勘测,墨小雨指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形煞”问题,苏念则默默记下湖底工程的细节和能量流向。布欧则不知何时溜达到了湖边,看似慵懒地舔着爪子,琥珀色的瞳孔却深邃地注视着湖心,偶尔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呼噜声。
那司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看似随意,实则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勘察完毕,三人敷衍地跟司机说了几句“需要回去详细推算”之类的话,便乘车离开。司机似乎对他们的“发现”并不在意,只是尽职地将他们送到附近一家简陋的旅馆——这也是嵩岳公司“贴心”安排的。
是夜,旅馆房间内。钟浩然心大,很快鼾声如雷。墨小雨在隔壁房间打坐调息,恢复白日消耗的灵力和心神。布欧蜷缩在苏念床边,睡得香甜。
而苏念,却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血腥而悲伤的梦境。
梦中,他仿佛身着残破的古代甲胄,置身于一片喊杀震天的惨烈战场!夕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黑石滩(他莫名知道这个地方叫黑石滩)。他所在的是一支小队,已然死伤殆尽,被数倍于己的敌军重重围困。
血战持续了不知多久,他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自身也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战袍。敌军又一次冲锋而来,刀光剑影中,他感到力气正飞速流逝。
他知道,这一次,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背靠着冰冷的岩石,他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方已经染血、却依旧洁净的丝帕,帕角绣着一朵精致的兰花。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丝帕,目光望向远方,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歉疚,喃喃低语,声音沙哑而深情:
“对不起……这辈子……娶不了你了……”
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是敌军狰狞的面孔和刺来的长矛,以及手中那方丝帕上渐渐洇开的血色……
“嗬!”
苏念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布满冷汗,心脏剧烈跳动,那股濒死的绝望和刻骨的悲伤仿佛还残留在胸腔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窗外月色清冷,屋内鼾声依旧。布欧被他的动作惊醒,抬起头,疑惑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
苏念深吸几口气,才缓缓平复下来。他点燃一支烟,靠在床头,烟雾缭绕中,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梦……太真实了。尤其是最后那方丝帕和那句遗言,与上次肉身闯入地府夺取彼岸花时看到的幻境碎片一模一样!
为什么总会梦到这些?那个战场……就是脚下的翠微湖?那个死去的将士……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那句“娶不了你了”……是对谁说的?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冥冥中的熟悉感,诡异的梦境,湖底的煞穴与人工痕迹,嵩岳公司与少林的牵扯,长生组织的阴影……这一切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某个被尘封已久的巨大秘密。
烟头明灭,映照着苏念沉思的脸庞。他知道,这次的翠微湖之行,恐怕远不止调查一个邪门公司那么简单。或许,也将揭开一段与他自身息息相关的、尘封的前世今生。
夜还很长,谜团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