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们便走到荷花池附近了。
这个季节荷花开得正好,荷叶田田间,粉白相间的花瓣正往外一片片舒展开,远远看去,恍如一幅渐渐展开的工笔淡彩画一般。
“就是时候不对,得再过阵子莲子才好吃。”
沈知意知道表姐喜欢吃莲子,只是如今就连第一茬鲜嫩的莲子都还没到好吃的时候,她便直接出言邀请表姐:“等来日可以吃了,我请表姐来家里玩,到时候我让厨房给我们煮莲子汤喝。”
阮心觅眉眼弯弯,轻声应好。
姐妹俩正说着话,就看到不远处池塘边的亭子里还有一对主仆,正是沈宝扇和她的贴身婢女。
沈宝扇也看到她们了。
本来在百无聊赖喂食池中锦鲤的她,在看到沈知意的时候,顿时脸色阴沉起来。
似乎也看出她们要过来这边。
沈宝扇冷着小脸,像是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没好气地丢下手里的鱼食小盒,就这样直接阴冷着一张小脸走了。
“姑娘……”
她的贴身婢女显然也看到这里的情况了。
眼见自己主子直接气呼呼地离开,连声招呼也没打,她却不敢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直接离开,远远跟沈知意和阮心觅弯了弯腰,行了一礼后,这才紧追着沈宝扇过去。
走远了还能听到沈宝扇没好气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就你爱献殷勤,你这么爱献殷勤,怎么不给自己讨个生计往三房伺候去?”
“她还是这样?”
阮心觅看着远去的沈宝扇,轻轻蹙眉。
沈知意倒是没当一回事,也没理会远去的沈宝扇主仆俩。她仍带着表姐往亭子那边走去,嘴上无所谓地说道:“比以前收敛多了。”
沈宝扇虽然行事乖张,从前就总跟她过不去,但沈知意还不至于现在跟她去计较这些。
毕竟沈宝扇从前也没在她这讨到什么便宜过,时常还会被她惹哭,顶多就是牙尖嘴利爱挑事,但比起她那个看似好脾气背地里却总爱搞事,还要标明自己深明大义的娘好多了。
所以沈宝扇要走就走,沈知意也不会非要把人喊过来让她给她请安羞辱她。
没这个必要。
“那你那个大伯母呢?”阮心觅小声问她。
他们两家一向走得近,阮心觅自然知道表妹和姑姑从前没少被家里的老夫人和大夫人苛待。
为着这个,她娘之后为她挑选夫婿的时候,最关注的除了其人如何之外,还有对方家里的母亲和妯娌又是怎么样的。
生怕她也嫁到这样一户人家,受人欺负。
“她嘛——”
沈知意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眼里笑意也跟着淡了一些。
她可以原宥沈宝扇,却无法跟她这位大伯母做到和平共处。
这些年她这大伯母是如何挑事,又是如何欺负她娘的,她都看在眼里。
没想到正说着呢,她那位大伯母就从前边的小道上过来了。
阮心觅自然也认识她,远远看见,也噤下声来。
沈知意看着从前边过来的王氏。
她这大伯母从前出行都是锦衣华服、奴仆环伺,至于她的那位得力干将容姑更是永远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由着王氏指哪打哪。
如今却孤零零的,只有一个银丹陪在她的身边。
从前雍容华度的脸上,现在即便上了妆也难掩疲惫和憔悴。
沈知意听下人说她那位大伯父这阵子都睡在几位姨娘那边,很少去她那,便是去了也从不留宿。
也知道他们原本属意跟庄家的那桩亲事现在又不要了,而是把目光对准了京城那边的世家名门。
庄家显然也看出来他们的打算了。
前几日还让人把沈家前阵子送去的礼全都大张旗鼓地还回来了,可见是真的气坏了。
沈知意觉得他们这事做得有些没道理。
庄家再不济,那也是侍郎府,何况从前都是他们攀着庄家,绞尽脑汁想让沈宝扇跟庄慕年在一起。
如今看她跟陆平章在一起,心思就又活络起来了,却也不想想那些世家大族岂是那么好进的?
沈知意先前跟她娘聊起此事时,还暗暗摇过头。
沈宝扇那个性格,嫁个家里面不需要当家做主的又受偏爱的,门第还不错的最好。
小夫妻一起玩玩闹闹,也不用承担起家里的责任,只要自己开心就够了。
光这方面来说,庄慕年其实很合适。
她这大伯母对他们虽然颇有些苛刻,但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却是很知道为他们筹谋的。
只可惜现在被怒气和不甘蒙蔽了双眼。
不过这是大房的事,她自然不可能去多说什么,说多了还以为她看不得沈宝扇比她过得好呢。
那边王氏听到银丹的话,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
在看到沈知意那张明艳的笑脸时,王氏的脸下意识一僵,她想到了陈氏今日与她说的那番话。
沈知意看到她脸上的僵硬,也没多想。
她这大伯母近来看她总是这样的。
沈知意也没过去,携着表姐的胳膊站在原地,等人过来之后才与人微微欠身低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阮心觅却不好如她这样,便是不喜欢王氏,也还是跟她行了个万福礼。
“起来吧。”
事到如今,王氏也不至于在这些礼数上面刁难她们。
真要说起来,她如今这个身份也比不过沈知意,王氏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你们这是来赏荷花?”她扮作一副好长辈的模样,问她们。
沈知意笑着点点头。
表面功夫谁都会做,她亦扫过银丹手里的东西。
“大伯母这是上香去了?”
她本只是随意一问,却扫见王氏脸上神情突然微凝,但也不过片刻,她便又语气如常说道:“是啊,你如今有了一个好姻缘,但你大哥二妹还没有,我自然着急。”
沈知意挑眉。
倒也没在这个时候说起庄家。
“你们姐妹俩好久不见,我也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聊。”王氏说完就领着银丹先走了。
沈知意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怎么了?”阮心觅见她一直往后看着,不由问。
“没。”
沈知意笑笑。
她收回视线,继续挽着阮心觅的胳膊说:“太阳好晒,我们去亭子里面休息一会。”
阮心觅自然不会拒绝。
姐妹俩进去休息,有附近伺候的奴仆看到她们重新为她们上了茶水糕点。
亭中和风徐徐,前边池中荷花随风轻拂,或是挺立在荷叶间,或是低首于水波上,偶尔还有蜻蜓伫立其中。
沈知意一边往池中丢着鱼食,一边问起表姐山东那边的情况。
听她说起舅母过身,沈知意也跟着叹了口气。
“冯家舅母是很好的人。”她从前亦随表姐和舅母见过这位冯家的舅母,听说她因生孩子而过身,自然有些难过。
想到母亲当初也是因为生弟弟坏了身子,这些年还亏着气血,这阵子得张太医诊治稍才好些。
她心里有些庆幸,亏得她跟陆平章只是假成亲,不必生孩子。
等以后契约结束,她也不准备嫁人了,就在家里陪着爹娘好了。
生孩子太痛苦了,她可受不住。
沈知意眉头紧锁又往池中丢了一把鱼食,才又问:“那你几位表弟、表妹以后怎么办?冯家舅舅以后还会娶妻吗?”
阮心觅叹了口气说:“我舅舅不想娶,我两个大了的表弟表妹现在倒是不需要人照顾,表弟在私塾读书,平时一旬才回去,主要是表妹和小妹妹……我娘的意思是让我表妹和刚出生的小妹妹来家里住,由她来抚养,日后亲事也都在京城这边挑。”
沈知意点点头,觉得这倒是个办法。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表姐不要跟我客气。”沈知意叮嘱阮心觅。
阮心觅听她这样说,情绪比起先前明显好了许多,她看着她笑道:“好,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正说笑着。
亭外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朝朝。”
沈知意背对着亭子,但还是立刻认出这是二哥的声音,她脸上笑意未减,正要回头往身后看,就瞧见身侧表姐不知为何竟在此刻僵住了。
但也不过转眼的时间,沈知意便又瞧见表姐恢复如常,与她一道回身垂眸跟沈辞南问好:“二公子。”
“是阮家妹妹啊。”沈辞南也认出了她。
因为有其他女客,沈辞南并未进来,在外头与她们问好,也没有要进来打扰她们的意思:“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与她们微微颔首过后,就先行离开了。
沈知意看了看离开的二哥,又看了看身侧的表姐,即便只是很轻微的变化,但沈知意还是察觉出来了。
表姐看起来有些失落。
她是聪明的,稍稍一想也就明白过来,怪不得表姐会突然提议来看荷花。
荷花池正对着二哥他们住的方向,又通往外院和内院,在这是最容易见到二哥的。
只是沈知意也没想到她表姐竟然会对她二堂哥有意思!
她以前从未发现过。
沈知意不禁睁大眼睛:“表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