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仿佛被窗棂筛过，变换着颜色斜斜地穿进来，在老旧的船板上投下一道轮廓分明的、近乎完美的菱形光斑。
六月下旬，已经感受到暑气的积聚，河面上送来的风只有河水和水草的水腥气，不见半分凉意。
杜子腾身上、额上催生出看不见的汗珠，有点微凉。
“姐夫，你看见我这符是不是特别有感触，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我觉得命运就像一张网，你越挣扎它越紧，然后也不会勒死你，留你一口气；你不挣扎它也不放过你，等着你慢慢咽气。有些时候我们似乎猜到了结局，以为自己解开了网扣，殊不知解开的网扣是下一张网的开始，我这符就叫降龙十八环。不会一下子把人搞死，防身用特别好。”
他看着手掌上大大的符，内心五味杂陈。说得这么高大上，其实黄纸上画了密密麻麻的电网，真的是闪电的符号组合的电网，而且似乎是多层的，网扣就是十八连环，每一个环是一条水龙和一只火龙首尾相连。
所以一网下去，也不知道几个人能逃出生天。
反正他没有看到一点命运的启示，他合理怀疑这丫头送他这张符是打算让他把部门的人全部灭了。
果然。
“姐夫，你在部门里如果遇到那些个看不顺眼的，就在开会的时候，把符往桌子上一拍，我估计那些人都会靠边站，说不定你们部长看你能力强，就会升你的官。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为了冬梅表姐，你也要努力往上爬呀！”
“我听山爷爷说你们部门这几年副部长就升了好几个，你好意思还在底层挣扎吗？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份。我都当了好几年大王了，你也好歹弄个总指挥，然后升个副部长，过几年等你们部长退休了，再努力努力！男人要有志气，让果果也有个部长的爸爸威风威风。”
“谢谢小燕表妹啊！我一定会努力的。”杜子腾把符小心地收好，他怕一个不注意把自己灭了。
要是给马老看到估计又要疯魔了，他都觉得愧疚，这几年马老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都快要被部里开除了，兜里比脸还干净，一度靠借钱度日。
要不是他腆着脸为马老拉了几单生意，这个老头能把自己饿死。
想想真不值，人家公司开发新产品还有津贴，他们这种修炼的资源都靠自己攒，开工就有钱但是不能修炼，修炼了不开工就没有钱。
干脆一网下去，把部门人都灭了，然后自立山头算了吧！
呸！呸！呸！
杜子腾内心的小人给了自己一耳光。
然后端正了身体，开始说正事。
“我今天一到，就先去看了小十一，可能这孩子真有阴阳眼，这不是我涉及的领域，具体怎么做我要先带她给马老看一下，他曾经给一个小孩封过阴阳眼。”
肖燕疑惑，“为什么要封？我好像小时候也看得见，一度还以为那些小孩得了红眼病。后来就会画符，还会术法。等小十一长大了，可以给我打下手。”
自从她发现小十一看见了牛头马面以后，她可是开心了好一阵子，天才的路上太孤单了，有个人分享多好。
实际上，她是想发展下线，这样就能赚更多的钱，然后自己还很轻松。
“小十一不行，她命格很轻。其实这个孩子我第一眼看到时就知道它是被人从阎王殿里拉回来的。她本该死，但是却活了下来，所以因缘际会有了阴阳眼。可是她太小了，容易招惹一些东西，哪怕一条狗一只猫的游魂都能让她生病，甚至送命，更别提一些人的鬼魂。所以封起来对她更好。”
“爷爷说生死有命不可逆，可是为什么小十一能活过来？”
肖燕握紧了拳头。
“我想救她的人肯定会沾染一些因果遭到反噬，就不知道是什么？”
杜子腾皱眉，似乎救小十一的是肖月，可是小十一应该已经三岁了，肖月也没有什么异常。
肖燕一拍脑门，大吼一声：“那个呆长赢死了算不算？小志表哥更呆了算不算？还有肖月，一直考倒数第一算不算？”
妈呀！
当年救人的奇异三人组，这是遭到反噬了。
而且这反噬相当大啊！
死翘翘的不谈，活着的两个人人生一眼望到头啦！
肖燕扶额，内心像蚂蚁在啃噬，食指不停敲击着桌面。
“能改吗？小志表哥就算了，反正他一直很呆，肖月不能总考倒数第一吧！这样连高中也考不上啊？总不能初中毕业就混社会吧！”
想到肖月初中毕业就不上学，然后像港城电影里演的那样，染个黄毛，叼根烟，吊儿郎当地当个街溜子，说不定还早恋，大着肚子生个孩子……
肖燕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要是肖月敢早恋，她一定抢在爸妈的前头把她的腿卸下来。
好像进了小学就没有听过她说找老公的事，也没有聊过关于哪个男生喜欢她。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杜子腾看着肖燕像便秘一样沉思的脸，低着头笑了下，这种性格真不适合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待。
“你放心吧！这反噬三个人分摊，既然有一个已经死了，说明活着的两个没有生命危险。随着小十一越长越大，她和这个世界的因果也就越多，老天爷承认了她，那她就不是该死之人。所以反噬自然也会消散。至于你说小月总考倒数第一，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天生不是个学习的料。”
“不可能，我的妹妹怎么可能这么笨？一定是反噬！”
肖燕一拍地板，箩筐都震了几下。
突然，她眼睛一亮，“嘿嘿嘿嘿”地笑起来。
听到这像妖精一样不怀好意的笑声，杜子腾双手撑着木板偷偷往后挪了几屁股。
恰好这时候，肖老头推门进来了，手上还托着乌龟丞相。
“爷爷！”
“外公！”
“嗯！我来拿书签，岸上都排了老长的队了，丫头，今天这个是最后一批了吧！”
肖老头看到那么多大票子都心慌，就害怕下一刻那亮晶晶、冰冷冷的大铐子把他这个老头带走。
“今年不接单了，运气不多了，还要再攒攒。”肖燕潇洒地挥手。
听到孙女说这话，肖老头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不过……”
“不过什么？”
“爷爷你们还要帮我多做点半成品，这样我带在身上，遇到那种穷凶恶极的人，就能偷偷攒点运气。”
一阵晴天霹雳，肖老头手指尖的血泡又隐隐作痛了。
“你二姑父回家了！”
“爷爷你打电话赶紧叫他回来，我跟表姐夫商量了一下，他们部门要批发一批桃木剑，我决定让二姑父来做。这样他离发家致富又近了一步，智光表哥找对象彩礼不就多了一些。”
她真是为了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操碎了心。
肖老头看着杜子腾，杜子腾摇头，然后又赶紧点头。
不就一批桃木剑嘛，小意思！
部里要是不批发，那就把降龙十八环往桌子上一拍，看谁敢不签字。